何韵夕的心情灰蒙蒙的，像是下雨的天空，突然讲不出很多的话，只能闷闷的。这份喜欢早已淬成掌心的碎玻璃，越是攥紧，越是有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可十指却死死收拢，害怕松开的刹那，连仅存的刺痛感都会消散。
何韵夕尝到铁锈般的苦涩，记忆如潮水决堤——那些藏在教案夹层里表白抒情诗，雨天共撑的伞下小心翼翼的靠近，还有她鼓起勇气拥抱时，对方温热的脊背。原来所有未说出口的情愫，都消失在高文佳闪躲的眼神。此刻这些回忆化作无数根钢针，从心脏向四肢蔓延。
当高文佳说出别越界的瞬间，情绪的洪流将理智彻底冲垮，眼前的世界开始过度曝，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小区门口保安亭的对讲机声响、身旁不断掠过的出租车航迹，所有画面都白得刺眼。
耳鸣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耳膜，街边的霓虹招牌在泪眼中晕染成刺目的光斑。她踉跄着扶住铁艺长椅扶手，硌得掌心生疼，这真实的触感却让她清醒地意识到，那些自以为是的温柔，不过是自己精心编织的幻境。她忽然看清，这么多年自己不过是在独角戏里粉墨登场，那些主动靠近的温柔，在对方眼里或许只是负担。何韵夕的双腿像被抽走骨头般绵软，夜风扑在滚烫的面颊上，灼烧出细密的痛。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突然泄了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她望着高文佳转身时发梢扬起的弧度，喉咙里堵着的千言万语都化作无声的呜咽。双腿机械地挪动，鞋底叩击石板路的声响在空荡的小区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在割裂血肉。悲伤如同滚烫的铁水浇进骨髓，她任由自己沉溺其中，像沙漠贪婪地吞噬最后一滴水，直到所有情绪都化作皮肤上干涸的盐渍，将她颤抖的背影吞没在浓重的夜色里，悲伤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而她已无力挣扎。
此后的半年里，何韵夕不再主动联系高文佳，不再去陪她值班，不在准时给她打电话，在自己的生活中将她慢慢抽离，似乎如同未曾存在过一样。她试图找到释怀的钥匙，却发现自己的心门没有锁孔。
掌心相触时的温度是真的，转身离开后灼烧的空洞也不是假的。二十年的岁月鸿沟像一堵无形的墙，墙这边何韵夕捧着赤诚的真心，却始终读不懂墙那头高文佳藏在克制与冷漠下的复杂心绪。即便少女将满腔爱意倾囊相赠，却如何也填不满对方心里名为现实的巨大缺口。
二十岁年龄差像是隔着一层马赛克的玻璃纸，十七岁的何韵夕踮脚张望，看见高文佳站在讲台上挥洒自如的身影，她手势生动在光束里翻飞，将她勾勒成神明般耀眼的存在。滤镜下的每一次颔首微笑、每句关切问候，都被少女的心跳美化修容。
当时光将玻璃纸磨得透亮，二十岁的何韵夕终于看清背后的真相：高文佳眼中闪烁的炽热，永远投向会议室投影仪的幕布，而非四目相对时少女期待的眼神。那些所谓的深夜温柔絮语，不过是快节奏生活里偶然施舍给她的一点余温，是需要被规整进秩序框架里的插曲。在职场步步高升的勋章、以及旁人眼中合乎常理的婚恋剧本，才是她精心编排的人生剧本里不容偏差的主线。
高文佳的人生版图上，事业成功的勋章与世俗认可的感情永远占据着最显眼的位置。这份渴望早已为她们的故事写下注脚，如同既定的剧本，无论过程里交织着多少炽热的情节、浓烈的爱意，命运的齿轮都朝着早已注定的结局转动。就像站在历史洪流前的渺小个体，再多的挣扎与努力，终究逃不过既定的轨迹。每一步前行，都不过是在积累沉没成本，最终都将如命中注定般走向相同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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