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夜,风有些硬。
杨虎城公馆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外面的肃杀截然两个世界。
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旁边,甚至还突兀地放着两瓶从法国空运来的红酒。
这顿饭,吃得有些诡异。
张学良一身戎装,领口的风纪扣解开了一颗,显得有些随意,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像是两把钩子,不想放过苏柳昌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杨虎城则坐在一旁,端着酒杯,闷不做声,像是一头蛰伏的老虎。
苏柳昌坐在主位客座,手里把玩着精致的银质酒杯,心里却在骂娘。
这气氛,比在南京突围时还要压抑。
【林四野:“军长,稳住!少帅在看你的手!别抖!抖了就露馅了!”】
【巴尊布鲁德:“怕个球!要是谈崩了,我直接掀桌子,我抗着少帅当人质,这剧情更带感!”】
苏柳昌没理会这两,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起码是八二年的拉菲!”
他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闷。
张学良笑了,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副拉家常的口吻。
“苏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此番来西北,不知有何高见?”
来了。
苏柳昌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在盘道。
要是回答得太正经,那是找死。
要是回答得太假,也是找死。
既然给自己立了“爱国毒枭”的人设,那就得把这个戏演到底。
苏柳昌抓起一只羊蹄,毫不在意形象地啃了一口,满嘴流油。
“高见?我这种粗人,能有什么高见。”
他想学曹操大笑三声来着,但是笑不出来。
“来西北,就是想找块地,把‘生意’做大做强。这年头,手里没钱,枪杆子就不硬。多赚点钱,也好给弟兄们多淘换点好货,到时候打鬼子也痛快点。”
话音刚落,张学良和杨虎城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张学良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把“生意”做大做强?
在西北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大生意?
除了建立一个不受重庆控制、自给自足的秘密抗日基地,还有什么生意需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找块地,换好枪。
这分明是在暗示,他不信任重庆的补给线,准备在西北另起炉灶,搞独立抗战!
好大的气魄!
杨虎城放下了酒杯,身子微微前探,声音低沉厚重。
“听说先生手里的‘货’,与众不同?”
这是第二个坑。
李宗仁在电报里语焉不详,把苏柳昌的“货”吹得神乎其神。
苏柳昌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
“都是些要命的玩意儿。”
“劲儿大,利润高,一旦沾上,这辈子都甩不掉。”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顿,露出一口白牙,森然一笑。
“可惜啊,党国不禁,甚至还有人带头搞。既然上面不管,那我们兄弟只能自己动手,帮着‘清理清理市场’了。”
苏柳昌指的是毒品。
他的意思是:我想垄断毒品市场,把别的毒贩子都干掉。
杨虎城的瞳孔猛地收缩。
党国不禁?
这是在隐晦地批评蒋某人的“禁烟政策”!
清理市场?
这哪里是清理市场,这分明是说要用雷霆手段,清除那些只知赚钱不抗日的败类,甚至……是要对那些投降派动手!
此人看着粗俗,实则心怀天下,对时局看得透彻至极!
张学良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轻视彻底消失。
他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试探。
“难啊……抗日艰难,前途未卜。”
苏柳昌这时候已经啃完了羊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难个屁。”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鬼子外强中干,也就是工业国打我们农业国,但代差不大。”
苏柳昌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把他们拖进来,拖进我们自己的‘场子’里,怎么玩,我们说了算。今天咬一口,明天挠一爪子,总有玩死他们的一天。”
哐当。
张学良手里的酒杯,重重磕在了桌子上,酒水洒出来了一半。
拖进来!
慢慢玩!
这不就是……这不就是延安那位提出的“论持久战”的精髓吗?
虽然话说得粗糙,全是江湖黑话,但道理却是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把敌人拖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
此人见识之深,远超常人!
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军阀头子或者爱国毒枭那么简单!
他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甚至,搞不好就是那边派来的……
张学良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一种久违的战栗感传遍全身。
他和杨虎城交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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