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外三十里。
王鹏飞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枯草丛中,那双平日里只踩红地毯的意大利皮鞋,此刻沾满了污泥和某种不知名动物的粪便。
他没带随从。
现在的他,连家里的狗都信不过。
二十万大洋,那是他半辈子的积蓄,还有挪用的公款。
全完了。
那个姓苏的不仅骗光了他的钱,还拿着那张该死的“军事征用令”,把他用来运送私货的车队连锅端走。
现在的王大处长,除了兜里最后五根“小黄鱼”金条,穷得只剩下一条命。
“站住。”
一声拉动枪栓的脆响。
黑洞洞的枪口从灌木丛里探出来,指着王鹏飞。
“哪条道上的?报万儿。”
王鹏飞举起双手,掌心里全是冷汗,脸上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想见狼爷,我有大买卖。”
……
半个时辰后。
一座隐蔽在山坳里的山寨。
火堆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狰狞的脸。
坐在正中间虎皮交椅上的,是个独眼龙。
左眼戴着黑眼罩,右眼浑浊泛黄,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藏刀。
这就是这片地界上最凶悍的马匪头子,“独眼狼”。
“王大处长?”
独眼狼用刀尖挑了一块半生不熟的羊肉送进嘴里,嚼得汁水四溅。
“稀客啊。平日里想见您一面都难?怎么,今天想起拜我这尊野佛了?”
王鹏飞没接话。
他直接把手里的布包往供桌上一扔。
咚。
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布包散开,五根金条在火光下散发着迷人的色泽。
周围的土匪呼吸瞬间粗重起来,那一双双眼睛里冒出的绿光,比山里的野狼还饿。
独眼狼嚼肉的动作停住了。
他眯起那只独眼,盯着金条看了足足三秒,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鹏飞。
“王处长这是……买命?”
“买命。”
王鹏飞咬着牙。
“买苏柳昌的命。”
“苏柳昌?”
独眼狼把刀插在羊腿上,伸手抓起一根金条,在袖口擦了擦。
“听说过。最近西安城里风头最劲的人物,刚挂了中将衔,手底下好几千号人,连日本人的师团都敢硬刚。”
他把金条扔到王鹏飞脚下,发出一声脆响。
“王处长,这钱烫手啊。我是求财,不是求死。”
“那是吹出来的!”
王鹏飞急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什么全歼师团,都是报纸瞎写!我亲眼见过他的兵!”
他上前一步,唾沫横飞。
“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穿得五花八门,连个正经军姿都站不直,手里拿的都是些没人见过的破烂玩意儿!”
“而且……”
王鹏飞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诱惑。
“那车队里,全是肥肉。”
“那个老毛子把全西安的西药都买空了,就在车上。那是比黄金还贵的盘尼西林!”
“还有几十车粮食、布匹。”
“最关键的是……”
王鹏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苏柳昌这次带了二十万大洋的现款去淳化,就装在中间那辆吉普车里。”
咕咚。
破庙里响起了整齐的吞咽口水声。
西药、粮食、二十万大洋。
这对于盘踞在贫瘠西北的土匪来说,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金山。
独眼狼的那只独眼里,贪婪的光芒逐渐盖过了理智。
“你确定那是肥羊,不是铁板?”
“我拿脑袋担保!”
王鹏飞恶狠狠地说道,“而且他们还要护着百来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根本施展不开。只要狼爷你在‘一线天’那种地方把路一断……”
他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那就是瓮中捉鳖。”
独眼狼站起身,拔出羊腿上的刀,在空中虚劈了一下。
“干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四根金条,塞进怀里。
“兄弟们!抄家伙!咱们去接那泼天的富贵!”
……
第二天,清晨。
官道上尘土飞扬。
车队像一条蜿蜒的长蛇,在黄土高原的沟壑间缓慢蠕动。
苏柳昌坐在吉普车里,透过墨镜看着窗外。
前面是马家军的送亲队伍,后面是自己的血狮独立军。
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别扭。
马家军的骑兵一个个背着马枪,腰挎战刀,穿着整齐的灰色军装,头昂得高高的,看谁都像是在看乡巴佬。
特别是那个络腮胡子队长,名叫马彪,此刻正骑着马在队伍侧翼来回巡视,时不时对着后面指指点点。
“看看后面那帮叫花子。”
马彪吐掉嘴里的草根,对着身边的手下嘲笑道。
“走路没个正形,枪也不背好,有的还把头盔摘下来当饭碗。就这德行,还敢号称全歼鬼子师团?”
“我看啊,也就是运气好,捡了漏。”
几个马家军骑兵哄笑起来。
“队长,你看那个秃驴,还在车顶上睡觉呢!这要是咱们宁夏,早被拉出去抽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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