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方向腾起的火光和浓烟,瞬间撕裂了水寨的宁静。呼喊声、奔跑声、水桶碰撞声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像被捅了窝的马蜂,朝着起火点涌去。
“快!快去救火!”沈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积攒粮食的命脉所在。
顾青山跟着人群冲出房间,却在院门口被孙巡检带来的两个随从不露痕迹地拦了一下。
“顾匠师,救火粗重,自有漕工们出力。”孙巡检不知何时已穿戴整齐,站在廊下,语气平和,眼神却锐利如鹰,“您身份特殊,还是留在此地较为安全。”
顾青山心下了然,这火,八成就是为困住他,或者说,为搜查他住处而放的!他强压住冲去粮仓的冲动,冷静下来。此刻硬闯,只会授人以柄。
“既然如此,在下便不添乱了。”他退回房内,隔着窗户,冷冷看着外面人影幢幢。
孙巡检果然没有去救火,他带着另外两名随从,径直走向顾青山的房间,名义上是“确保火势不至蔓延至此,保护顾匠师安全”,实则目光如探针般扫过屋内的每一寸角落。
“顾匠师勿怪,职责所在。”孙巡检假惺惺地拱手,随即示意手下开始“检查”。
那两人动作麻利,翻看床铺,检查箱笼,甚至敲击地面和墙壁,寻找可能的暗格。顾青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怀里的那几页隆昌号单据还在,更重要的是,严老爹那个装着特殊工具的皮囊,就塞在床下的杂物堆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喧闹声渐小,火势似乎得到了控制。孙巡检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显然一无所获。
就在顾青山稍稍松了口气时,一个随从的手伸向了床下那堆杂物!
顾青山指尖微微绷紧。
然而,那随从只是随意拨弄了几下,拉出了几件旧衣服和一双破草鞋,并未注意到那个颜色深暗、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皮囊。
孙巡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挥挥手,让手下退开,自己则在房中踱步,目光最后落在顾青山随身携带的那个工具袋上。
“顾匠师这套工具,倒是精巧。”他看似随意地说道。
“祖传之物,混口饭吃而已。”顾青山不动声色。
孙巡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带人退出了房间,仿佛真的只是一次例行安全检查。
危机暂时解除,但顾青山知道,孙巡检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关上门,立刻从床下摸出那个皮囊,紧紧攥在手里。这皮囊,恐怕比那几页单据更重要!
深夜,确认无人监视后,他再次找到严老爹。
“他们没找到想找的。”顾青山将皮囊放在桌上,“老爹,这皮囊……”
严老爹干枯的手掌抚摸着皮囊粗糙的表面,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这皮子,是北地老牛的脊背皮,用桐油混合着一种特殊的矿粉反复鞣制,水火不侵,刀剑难伤。”
他摸索着皮囊上几个不起眼的磨损痕迹:“这些印记……是官造监特制工具长期摩擦留下的。这皮囊,最早的主人,是宫里的匠作大监。”
顾青山心中巨震!宫里的匠作大监?!
“那枚真印,”严老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果老夫没猜错,不是普通的官印。它很可能是一枚‘副钤’,是主官印信的备份,用于特殊场合,或者……见不得光的事。掌管这类印信的,往往不是堂上高官,而是贴身亲随,或者,像匠作大监这类,能接触到印匣制作、有机会暗中仿造的人。”
一个惊人的推测浮现在顾青山脑海:桑哥授意,通过隆昌号进行利益输送和洗钱,需要一枚不受常规监管的“私印”来盖章确认。而这枚印,很可能就是由某个被其控制的宫廷匠人,利用职务之便偷偷仿制了漕运司某位高官的印信,制成的“副钤”!
张录事,可能只是这枚印的使用者和保管者之一,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其真正来历。而他死后,这枚能牵连出背后庞大网络的“真印”却神秘失踪,这才引来了孙巡检的疯狂搜寻。
“他们找印,是为了销毁证据。”顾青山喃喃道。
“也可能是为了,继续用。”严老爹的话像一块冰,砸在顾青山心上。
是啊,如果这枚印没被毁掉,只是丢失了,那么找到它,桑哥的势力依然可以继续利用它进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瓦片松动的“咔哒”声。
严老爹浑浊的“目光”立刻投向窗外,顾青山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有人在外面偷听!
(第15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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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偷听者身份成谜,水寨内暗流更凶。顾青山依据皮囊线索,顺藤摸瓜,寻找可能仿制官印的宫廷匠人后代。第16集《又见匣印》,揭开一段被遗忘的宫廷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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