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的修缮与器物添置,牵动着翰林院众多学士、侍读的心。这些清贵文臣,于学问上或许各有建树,于器物审美上,亦是各有所好,难求一律。
顾青山带着匠役们进场施工不久,争议便悄然兴起。
这一日,一位姓王的老翰林,须发皆白,拄着拐杖,在殿内巡视,行至正在安装的黄花梨书架前,用拐杖头敲了敲那简洁的直枨,眉头紧锁:“如此光素,毫无纹饰,岂不显得我翰林院过于寒俭?当以螭龙纹或云头纹雕饰其间,方显庄重华贵!”
话音刚落,旁边一位年岁稍轻、气质清癯的刘姓侍读便摇头反驳:“王老此言差矣。武英殿乃清心论学之地,器物当以古雅简淡为尚。如此繁缛雕饰,岂不落了下乘,如同商贾之家?依我看,顾匠师这设计,正合宋人雅意,大巧若拙,甚好!”
王翰林闻言不悦:“刘侍读莫要以‘雅’字压人!朝廷体面,岂是‘简淡’二字可以囊括?”
双方各执一词,引动其他几位在场的翰林也纷纷加入论战,有支持王翰林认为该显朝廷威仪的,也有赞同刘侍读主张清雅品味的,殿内一时竟有些纷乱。负责督工的内官监小太监面面相觑,不敢插话。
顾青山停下手中活计,静听片刻,方上前一步,对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大人请息怒。王大人欲显朝廷庄重,刘大人欲彰学士清雅,皆有其理。晚辈以为,器物之妙,在于与环境相融,与功用相合。”
他引众人至那书架前,手指轻抚光洁的木质表面:“武英殿建筑宏阔,梁柱巍然,若器物再加以繁复雕饰,恐有喧宾夺主之嫌。且此架用于贮书,纹饰过繁,反易积尘,不便清理。晚辈选用这纹理秀美的黄花梨,其天然木纹便是最好的装饰,所谓‘大美不言’。至于庄重之感,”他指向书架顶部略作收分的边线与敦实稳健的腿足,“可于整体造型与比例中求得,未必全靠雕琢。”
他话语平和,却句句在理,既尊重了双方的观点,又阐明了自家的设计理念。王翰林与刘侍读听他一番言论,怒气稍歇,再仔细端详那书架,果然觉得造型沉稳,木纹华美,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
“罢了,罢了,你这后生,倒是能言善辩。”王翰林挥了挥手,虽未完全被说服,却也不再坚持雕饰。
刘侍读则微微颔首,看向顾青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顾匠师不仅手艺精湛,更难得的是胸有丘壑,深谙器用之道。”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顾青山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后续的画案、槅扇,恐怕还会引来不同的声音。他必须更加耐心,更加灵活地应对。
就在他指挥匠役继续安装槅扇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殿外廊下,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正是那阮公公!他并未进入殿内,只远远站着,似乎在欣赏殿外庭院景致,但那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殿内忙碌的顾青山,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顾青山心中凛然,只作未见,手中活计却丝毫不乱。他知道,这翰苑的风波虽暂平,但那来自宫闱深处的暗潮,已然再次涌动,无声地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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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武英殿工程接近尾声,顾青山技艺与处事获翰林官普遍认可。然而阮公公再次现身,其真正目的究竟为何?
一场针对顾青山的更大阴谋,
是否正在暗中酝酿?
第139集《暗矢难防》,危机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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