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雷厉风行,联合兵部与刑部派员组成的查案组,当日便进驻兵仗司,封存了所有相关物料、记录,并将涉事工匠、库吏乃至那段时间可能接触过那批腰刀的人员,一一隔离讯问。兵仗司内,往日叮当作响的工坊变得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不安。
顾青山虽仍是嫌疑人之一,但因他指出了关键疑点,且其负责的前期工序记录相对清晰完整,查案组并未将他拘押,而是命其在指定房中候讯,不得随意走动。这给了他观察与思考的间隙。
柳先生与老金在外多方打探,也悄然将一些消息递了进来。据老金所言,那周副匠师有个侄子,就在内府供用库当差,虽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但这层关系颇值得玩味。
查案的重点,果然如顾青山所料,放在了刀鞘的“后期人为破坏”上。精通刑名与匠作的吏员们,仔细比对了问题刀鞘与正常刀鞘的细微差别,确认了顾青山关于磨损痕迹与酸蚀气味的判断。接着,便是追查腐蚀液体的来源,以及库房看守的漏洞。
压力首先传导到了负责后期精磨与验收的匠役,以及那几日轮值的库兵身上。起初众口一词,皆言并无异常。但随着讯问深入,一个库兵在反复盘诘下,精神逐渐崩溃,最终吐露:就在腰刀入库后、二次校验前的某个深夜,他曾见周副匠师以“夜间巡检”为由,独自进入过库房一段时间,出来时手中似乎拿着个小瓷瓶,当时未曾在意,如今想来甚是可疑!
此言一出,周副匠师立时成了众矢之的。他被带到赵将军与沈主事面前时,已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周大富!”赵将军一拍桌案,声震屋瓦,“你深夜携瓶入库,意欲何为?那瓷瓶中是何物?从实招来!”
周副匠师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将军……将军明鉴!属下那日……那日只是去检查库房火烛,怕有疏失……那瓷瓶,是……是属下日常所用提神药油……”
“药油?”沈主事冷冷开口,“何种药油,需得深夜带入存放军械的库房?又为何鬼鬼祟祟?已有人指认,你出入库房的时间,与刀鞘受损的时机吻合!周大富,构陷同僚,破坏军械,这是抄家流放的大罪!你若再不吐实,谁也保不了你!”
“不……不是属下!是……是有人指使!”周副匠师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涕泪横流,“是……是阮公公!他让人传话,说……说顾青山不识抬举,需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这皇城里的规矩……事成之后,许我调任内府采办的好差事……那药水,也是他让人给我的,说……说只需少许,滴在鞘身结合处,一两日便见效果,神不知鬼不觉……”
真相,如同被撕开的帷幕一角,露出了其后阴森的宫闱暗影。果然是阮公公!其报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竟不惜以破坏军械、构陷同僚为手段。
赵将军与沈主事对视一眼,面色皆是凝重。牵扯到内官监的太监,事情便复杂了。阮公公敢如此行事,背后是否还有更高层级的人物?是为了私怨,还是另有图谋?
“指使之言,可有凭证?”沈主事沉声问。
“传话的是个生面孔的小内侍,未曾留下凭证……但,但那药水瓶底,刻有个极小的‘内供’字样……”周副匠师慌忙道。
查案组立刻寻来那作为证物的小瓷瓶,清洗干净后,果然在瓶底发现了几乎微不可察的“内供”刻印。这虽不能直接证明是阮公公指使,却坐实了药水来自宫内,且与周副匠师的供词对得上。
案件至此,顾青山的嫌疑已基本洗清。赵将军当众宣布,顾青山于前期工序并无过错,其敏锐观察更有助于揭露真相。然周副匠师所言涉及内官,需得谨慎核实,案件暂告一段落,相关人证物证移交有司进一步审理。
顾青山走出候讯的房间,重见天日。兵仗司众人看他的目光,已与往日大不相同,多了几分敬畏与同情。敬畏的是他竟能在如此险局中寻得生机,甚至反戈一击;同情的是,他显然已被宫中的势力盯上,日后怕是难得安宁。
沈主事私下对他道:“此事虽暂息,但那阮寿(阮公公之名)心肠歹毒,睚眦必报,此番未能得逞,恐不会善罢甘休。你日后行事,需万分小心。武英殿的差事既了,老夫会安排你暂避锋芒,做些不紧要的活计。”
顾青山谢过沈主事,心中却无多少轻松。他知道,自己与阮公公,或者说与阮公公所代表的某种宫廷暗流,已经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怨。躲,恐怕是躲不掉的。
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周副匠师那句“调任内府采办”的许诺,似一道闪电,蓦然照亮了顾青山脑海中的某个角落——内府供用库……采办……阮公公如此急切地拉拢或除掉自己,是否与他在那供用库中的某些勾当有关?
真相,似乎露出了一角,却又引向了更深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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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刀鞘案暂告段落,顾青山重获清白。阮公公虽未直接受罚,但已引起警觉。沈主事安排顾青山接手一项看似普通的旧档整理工作,其中却暗藏玄机?
第142集:《故纸玄机》,秘闻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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