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的寂静,比枪声更让人窒息。
燃烧的藤蔓在潮湿空气中挣扎着吐出最后的火舌,发出噼啪的轻响,像垂死者的呼吸。暗河水汽混合着硝烟、血腥和焦糊的植物气味,在“绿洲”这片曾经纯净的空间里久久不散,仿佛给每一寸空气都镀上了一层死亡的釉质。
林砚靠坐在控制室墙边,手里捧着一杯阿亮递来的温热净水。水是珍贵的,尤其是经过净化的、适合直接饮用的水。但他此刻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杯中的水面漾开细碎的涟漪。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比肉体伤痛更难熬——脑袋里像有无数细针在缓慢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颅内沉闷的回响。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眼睛和大脑之间的连接时断时续。
苏眠坐在他对面,正用一把消毒过的镊子处理自己额角的伤口。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处理的是别人的伤。酒精棉球擦过皮肉时她甚至没有皱眉,只是呼吸略微停顿了半秒。血止住了,但伤口边缘微微外翻,需要缝合。她没有立刻缝,只是用止血凝胶暂时封住,然后开始检查其他人的伤势。
“荧光河”的岩岗手臂伤口重新包扎后已经止血,但失血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小陈肩膀的伤势比看上去严重,一颗能量弹的灼烧边缘已经出现感染迹象,苏眠给他注射了最后一支广谱抗生素。那个腹部重伤的陌生幸存者——后来得知他叫小海,来自一个叫“石巢”的小社区——已经陷入昏迷,呼吸微弱。阿亮和另一个轻伤的“荧光河”战士正轮流给他按压伤口上方的血管减缓出血,但谁都知道,没有专业医疗设备和手术,他撑不过今晚。
雷毅带着老猫和扳手正在清理战场。三人的身影在燃烧余烬的微光中沉默地移动,将敌人的尸体拖到温室一角堆放,收集还能使用的武器和弹药,检查“绿洲”受损情况。扳手时不时蹲下,用便携探测器扫描地面和岩壁,确认没有留下追踪器或爆炸物。
“绿洲”毁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铁钉,一下下敲进林砚的意识深处。
中央水池被弹片和杂物污染,水面漂浮着油污和不明残骸。那盏用晶体残余能量点亮的小灯彻底熄灭,现在照明只能依靠几支捡来的战术手电和应急灯。大部分耐阴作物被践踏、烧毁,只剩下边缘一小片还算完整。控制室的外墙布满焦痕和弹孔,内部设备虽然大部分完好,但备用电源已经消耗过半。
更重要的是,这个曾经隐秘的据点已经彻底暴露在“老板”的视线中。霍克的部队被击退了,但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波、第三波攻击?而且这一次,敌人会知道这里的防御力量和弱点。
林砚闭上眼睛,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织梦者之心”。晶体比之前更加黯淡,内部的流光缓慢得如同即将凝固的琥珀。预载的37%能量在刚才的战斗和精神冲击中消耗了大半,剩下的部分只够维持最基本的共鸣连接和自身稳定。他能感觉到晶体传来一种“疲惫”的脉动,就像他自己一样。
“统计结果。”苏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已经处理完所有人的伤口,走到控制台前,开始记录剩余物资。
雷毅走进控制室,摘下半边被血污和烟尘染黑的面罩,声音沙哑:“敌人尸体十七具,其中‘幽灵’九具,普通暴徒八具。我方……阵亡三人。”他停顿了一下,“都是之前从其他社区逃来避难的,没挺过去。”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阿亮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小陈咬着嘴唇,眼睛盯着地面。
“武器方面,”雷毅继续,语气尽量保持平稳,“缴获脉冲步枪五把,能量剩余30%到60%不等;实弹武器十一把,弹药基数不一;高频离子刃三把,两把损毁。还有霍克的那挺旋转机枪,太重,带不走,我让扳手拆了核心能量模块。”
“物资呢?”苏眠问。
“食物……勉强够我们这些人撑三天,如果严格配给的话。净水只剩储备的两桶半,水池的水需要重新净化,至少两天时间。药品……基本用光了。”
“能源?”
雷毅看向林砚。
林砚睁开眼睛,缓缓道:“‘织梦者之心’剩余能量不足15%,只够维持基础功能。控制室备用电源还能撑……大约四十小时。但詹青云博士的保存舱,”他调出便携终端上的监控数据,屏幕红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还剩37小时51分钟。”
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时间。他们最缺的永远是时间。
“还有一条坏消息。”老猫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装置,上面有几处烧焦的痕迹,“从霍克尸体上搜出来的。是个加密的追踪信标,不是持续发射型,但会在死亡或手动触发时发送一次精确定位信号。”他把装置放在控制台上,“信号应该已经发出去了。‘老板’现在知道霍克死在哪里。”
控制室里的空气瞬间又冷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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