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吞噬了一切。
当林砚的双手同时接触“孪生共鸣核”与“方舟”单元的刹那,他感到的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意识的坠落。仿佛脚下的平台忽然消失,他的整个存在被抛入一片无边无际、没有上下左右的光的海洋。
这不是物质世界的光,而是由纯粹信息、记忆、情感和概念编织而成的意识流。无数闪烁的片段如流星般掠过:复杂的数学公式在虚空中展开又坍缩;孩童的笑声与垂死者的叹息交织;森林的静谧与城市喧嚣并存;某个实验室里烧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詹青云那双透过岁月、始终带着忧虑与坚定的眼睛……
数据过于庞大,过于密集。林砚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界正在被这信息的洪流冲击、溶解。他拼命抓住“自我”的锚点——他是林砚,曾是医生,失去双手,成为中介,遇见了苏眠,肩负着“钥匙”的使命——但这些定义在浩瀚的意识海洋中渺小如尘埃。
就在他即将被同化、成为这数据之海一部分的瞬间,两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从不同方向涌来,将他包裹。
一股来自掌心“孪生共鸣核”与“织梦者之心”融合的共鸣——那是詹青云预设的、最纯净的“织梦者”频率,如同灯塔,在混沌中为他划定安全的航道。
另一股则来自“方舟”单元内部那团乳白色的光晕——“未受污染的意识场模板”。它不提供方向,却提供了一个稳定、纯净、柔韧的“载体”,让林砚摇摇欲坠的自我意识得以依附、喘息,而不是直接暴露在信息洪流的冲刷之下。
在这双重保护下,林砚终于能“睁开”意识的双眼,观察这片奇异的领域。
他“看”到,自己正悬浮在一个无比复杂的神经网络的中心。这网络并非生物结构,而是由流动的光丝、跃动的数据节点和层层嵌套的逻辑框架构成,无边无际地向各个维度延伸。每一个节点都存储着海量信息,每一次光丝的脉动都代表一次运算或一次记忆的回放。这就是“回声”节点的内部意识结构——詹青云理念的终极体现,一个半人工半自然生长出的、用于理解与调和人类集体意识的宏伟造物。
但此刻,这网络伤痕累累。
许多光丝断裂、黯淡,如同坏死的神经。大量节点被暗红色的、如同锈蚀或霉菌的异常数据覆盖、堵塞。一些逻辑框架扭曲变形,自我矛盾。整个网络散发出的“情绪底色”,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伤痛与孤独,仿佛一个身患重病、被遗忘在时间角落的巨人,仍在顽强地维持着最基础的心跳。
林砚能“听”到网络深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痛苦低吟——那是七年前吴铭“源知识”冲击留下的创伤后应激,是多年来“老板”恶意入侵和篡改造成的感染与排异反应,也是节点自身在资源匮乏、功能受损情况下,仍试图履行“监控熵增、尝试调和”职责所带来的持续消耗。
“导师……你在哪里?”林砚在意识中发出询问。他的声音在这片领域里化作一道柔和的、淡蓝色的涟漪,沿着某些尚未完全断裂的光丝通道向网络深处扩散。
没有直接的回应。
但网络对他的“询问”产生了反应。那些被暗红色异常数据覆盖的区域,似乎被他的蓝色涟漪扰动了。暗红色数据如同有生命的菌毯,蠕动、聚集,试图沿着涟漪追溯源头,向他涌来。林砚感到一阵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窥视感——与吴铭碎片带来的感觉相似,但更加庞大、更加……系统化。
是“老板”留下的“污染”。它们不仅堵塞了网络,还像是守卫,阻止任何未经许可的深度访问。
林砚咬紧牙关(如果意识体也有牙关的话),集中精神,将“孪生共鸣核”的调和频率提升。更多的蓝色涟漪荡漾开,所过之处,暗红色数据的蠕动速度明显减缓,仿佛遇到了天敌。但这消耗巨大,林砚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在迅速减弱。
就在他难以为继时,网络深处,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噪音淹没的共振,回应了他的频率。
那共振来自网络最核心、防护最严密的区域。它如此微弱,却异常纯净,带着詹青云意识特有的那种严谨、忧思与内敛的温暖。仿佛是巨人在沉睡中无意识的呢喃,又像是埋藏在废墟最深处的火种,仍在灰烬下闪烁着最后的微光。
找到了!
林砚精神一振,循着那微弱的共振,将全部意识凝聚成一束细细的、坚韧的蓝色光丝,如同手术探针,小心翼翼地在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网络中穿行。他避开那些暗红色的污染区,绕开断裂的逻辑断层,沿着尚存完好的记忆回廊与数据通道,向着共振源头艰难挺进。
这个过程仿佛在意识的雷区中排雷,又像是在布满蛛网的迷宫里寻找唯一的生路。每一秒都可能触发未知的防御机制或污染反扑。林砚依靠着“孪生共鸣核”的引导和“方舟”提供的载体稳定性,全神贯注,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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