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井的黑暗比维修通道更加纯粹。
它不是缺少光线,而是仿佛能吸收一切声音、温度和希望。当雷毅打头阵,扣着锈蚀的梯级向下攀爬时,手电的光柱仅仅能照亮下方几米的范围,再往下便被浓稠的黑暗吞噬。空气不再是控制室里那种洁净恒温的循环风,而是带着明显的灼热和硫磺气息,从下方不断涌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微小的火炭。
梯子并不连续,中间有数段因为年代久远或曾经的冲击而断裂、扭曲,需要借助绳索和岩壁上的凸起才能通过。攀爬变得极其缓慢且危险。滑轮重伤,被阿亮和铁砧用绳索固定在背上,轮流背负下行。老猫则被瘦猴和扳手用简易担架小心地向下传递。每一次晃动都让老猫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肩上的暗红色印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不祥,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林砚被苏眠半扶半抱着,沿着梯子一步步向下。他的手臂几乎使不上力,全靠苏眠支撑和腰部卡在梯级上的微弱借力。每一次向下挪动,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和依然混沌的大脑。意识深潜带来的信息过载并没有完全消退,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詹青云绝望的低语、以及“老板”那非人目的的冰冷揭示,仍在意识深处翻滚,与肉体的疲惫和疼痛交织,让他感到一种从内到外的虚脱。
但他不能停下。他能感觉到,下方涌上的热浪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呼唤。不是声音,而是“孪生共鸣核”与下方地脉能量产生的本能共振。那共振指引着方向,也在持续不断地从晶体中抽取出温润的能量,缓慢滋养着他枯竭的精神。这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周围队友们紧绷、恐惧、却依然前行的意志“星火”。
“还有多深?”上方传来疤脸嘶哑的询问,他的声音在竖井中带着空洞的回响。
“探测显示垂直深度已经超过一百五十米,”扳手的声音从下方某处传来,伴随着探测器滴滴的轻响,“温度在持续上升,目前四十二度,湿度极大。空气成分……硫化物浓度超标,含氧量偏低。大家注意呼吸节奏,如果感到头晕恶心及时示意。”
“下面好像有光……”在前面探路的阿亮忽然说道。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了下行速度。果然,又下降了约二十米后,下方的黑暗被一片暗红色的、不断晃动的地光所取代。那不是灯光,更像是地底熔岩或高热岩石本身散发出的光芒,将竖井底部映照得一片朦胧。
梯子终于到了尽头。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熔岩隧道的入口。隧道呈不规则的拱形,高约十米,宽窄不一,洞壁是冷却后呈现波浪纹路的黑色玄武岩,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在暗红光芒下闪烁的冷凝矿物结晶,有些像玻璃,有些像金属。隧道向深处延伸,热浪正是从那里扑面而来,带着轰隆的低鸣,仿佛巨兽在沉睡中喘息。
温度骤然升高,估计已超过五十度。即使穿着“影”提供的简易抗高温防护服(实际是带有冷却凝胶层和隔热涂料的连体衣),汗水依旧瞬间浸透了内衬。防护服的面罩自动过滤着有毒气体,但呼吸依旧灼热困难。
雷毅率先踏上隧道入口相对平坦的地面,举枪警戒。隧道内视野比竖井好,暗红的地光足以看清近百米内的景象。地面是粗糙的火山岩和冷却的熔岩流形成的崎岖表面,布满了裂缝,有些裂缝中透出更炽热的橙红色光芒,并渗出刺鼻的白色蒸汽。空中飘浮着细小的、反光的矿物尘埃,在手电光柱下如同红色的雪。
“这鬼地方……”疤脸最后一个落地,看着眼前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景象,啐了一口,却发现唾沫瞬间蒸发。“真有人在这里面放了东西?还能活着拿出来?”
“詹青云导师的手笔,不能以常理度之。”林砚在苏眠的帮助下站稳,环顾四周。隧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坡度平缓但持续。他能感觉到,那呼唤和共振的源头,就在隧道深处,与那轰隆的地热脉动源方向一致。
“根据坐标和节点日志的片段,”“影”提供的小型定位器在扳手手中发出稳定的脉冲信号,“‘熔火之心’就在这条隧道尽头,一个利用古老地热井改造的能量枢纽室。距离……大约一点五公里。”
一点五公里。在平地上不算什么,但在这里,高温、有毒气体、崎岖路面、潜在的地质危险,还有可能存在的“污染”防御……每一步都可能致命。
“检查装备,补充水分,我们只有十分钟休整。”雷毅下令,同时安排阿亮和铁砧向隧道两侧探查短距离,确认没有 immediate 威胁。
众人靠在一块相对冷却、没有裂缝的大岩石后,短暂喘息。扳手给滑轮和老猫再次检查伤势。滑轮失血性休克的风险暂时被药物和紧急输血包(来自“影”的补给)控制住,但需要尽快彻底救治。老猫的情况则更糟,他意识已经模糊,高烧不退,肩上的暗红印痕似乎扩大了一些,边缘出现了细微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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