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光,在潮湿的空气里切割出一道昏黄而脆弱的通道。光影的边缘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被周围厚重的黑暗吞噬。控制室内,时间以缓慢而沉重的方式流淌,每一秒都伴随着远处地下河水的呜咽、岩层偶尔的呻吟,以及阿亮断续而不安的呼吸声。
林砚咽下最后一点能量棒。那点微不足道的热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只在体内激起一圈短暂的涟漪,便被无边的疲惫和疼痛吞没。但他能感觉到,随着意识的完全清醒,胸口那枚“孪生共鸣核”的脉动,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恢复着秩序。不再是濒临熄灭的余烬,更像是一颗被厚厚灰烬覆盖的炭火,内里依然保持着一点顽固的热度。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腕。关节像是生了锈,每一次屈伸都伴随着酸涩的摩擦感和隐约的刺痛,但至少能听从指挥了。这具身体,这具承载着“钥匙”的容器,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坚韧,或者说,更习惯于在崩溃的边缘挣扎求生。
“地图我看完了。”沈伯安的声音打破了控制室内的沉寂。他手里摊开那本泛黄的值班日志,手指点在其中一页手绘的、线条粗糙的厂区结构图上。“我们现在的位置,大约是原‘C区控制中心’,也就是地图上标的这个点。”他的指尖落在一个用红圈标记的小方块上。
“通往D-7沉淀池的检修竖井,在C区控制中心走廊尽头那扇锈死的防火门后面。按照标注,那扇门后面是一条长约五十米的横向维护通道,通道尽头就是竖井入口。”沈伯安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一个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但问题是,地图是四十年前的。这四十年里,地下水侵蚀、化学腐蚀、可能还有早期爆炸或地质变动……那条通道和竖井是否还存在,是否畅通,都是未知数。”
苏眠已经检查完自己的手枪,将弹匣退出,又咔嚓一声推回去。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冰冷的韵律感。“门是唯一的已知通路。要么冒险走这里,要么继续在这个控制室里等死,直到灵犀的扫描滤掉干扰,或者我们被自己的排泄物和糟糕空气耗死。”
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划开了勉强维持的平静,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现实。小郑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看向角落。阿亮已经醒了,正抱着头,背靠着墙壁,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对周围的对话似乎反应迟钝。
“阿亮?”苏眠叫他。
阿亮迟钝地抬起头,目光涣散了几秒,才慢慢凝聚在苏眠脸上。“苏……苏队?”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能行动吗?”苏眠问得直接。
阿亮试着动了动胳膊和腿,眉头因为不适而皱紧,但还是点了点头。“走……走路,应该行。打架……可能……”他摇摇头,脸上露出混杂着痛苦和羞愧的神情。曾经矫健敏锐的刑警,如今连基本的战斗信心都摇摇欲坠。
“不需要你打头阵。”苏眠语气不变,“跟紧,看好后方。小郑,你负责照顾阿亮,同时警戒侧翼。”
“明白。”小郑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些。
林砚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眩晕感依然存在,但比刚醒来时好了些。他看向沈伯安:“沈工,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工具?对付锈死的门,可能的坍塌,还有……下面可能存在的未知情况。”
沈伯安早已开始清点他们从控制室和隔壁房间搜刮来的“物资”。几根撬棍(严重锈蚀)、一把大号活动扳手(勉强能用)、一小捆粗细不一的麻绳(霉味刺鼻但看起来还算结实)、几个老式防毒面具(滤罐状况不明)、以及几支用塑料布包裹、不知是否还能点燃的化学照明棒。
“对付门,撬棍和扳手。对付可能的塌方……祈祷。”沈伯安苦笑,“绳子可以用来做安全牵引。防毒面具必须戴,D-7区如果真有未散尽的化学或放射性污染物……”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照明棒是最后的应急光源,手电的电池也不多了。”
“够了吗?”苏眠问。
“不够,但只能这样。”沈伯安将工具分门别类摆好,“林医生,你的身体是最大的变数。如果下面情况复杂,需要你动用‘钥匙’的能力……”
“我会量力而行。”林砚打断他,语气平静,“必要的时候,没得选。”
苏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将一支备用手电和一把匕首塞进他的战术背心侧袋。“跟在我后面,保持三米距离。沈工,你跟在林砚后面。小郑,阿亮,你们断后,距离拉长到五米,保持视线接触。任何情况,先出声警示,不要擅自行动。”
简单的计划,简陋的装备,面对的是完全未知的黑暗深渊。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十五分钟后,小队在控制室门口集结完毕。每个人都戴上了那散发着陈旧橡胶和化学药剂味道的防毒面具,视野变得狭窄,呼吸声在面具内被放大,显得粗重而压抑。应急灯被留在控制室内,作为万一需要撤退时的灯塔。手电光柱在弥漫着尘埃和湿气的走廊里交错晃动,照亮前方那扇紧闭的、布满深红色锈迹的厚重防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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