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桃源的第三天,十二骑人马不疾不徐地走在官道上,身上的汉军皮甲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众人却心思各异。
张麻子和赵老四几个新兵,紧张得后背都湿透了。他们学着李雄和张平的样子,努力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可那飘忽的眼神和紧抓着缰绳的手,还是暴露了他们的底细。
这身官军的皮穿在身上,又烫又沉,感觉比光着屁股还难受。
王铁是唯一一个例外,他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他时不时地清清嗓子,把缴获来的环首刀在马鞍上敲得当当响,斜着眼打量路边埋头赶路的农人,活脱脱一个狗仗人势的汉军小校。
“都精神点!”他压低声音回头呵斥,
“你们现在是官军,不是山里的耗子!拿出点气势来!”
张麻子小声嘀咕:“王头儿,我这心里发毛,万一碰上真的官军咋办?”
“咋办?就说咱们是郡尉大人派出来办事的,谁敢盘问!”王铁脖子一梗。
“都闭嘴。”队伍最前面的李雄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王铁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咋呼。
李雄受刘猛令,监管这支队伍,王铁见识过刘猛的能力,打心底信服,想来被他认可的人物也不会太差。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集镇,名叫“石桥镇”。镇子不大,一条主街从东到西,两边是些低矮的铺面和土坯房,显得萧条又破败。
李雄一挥手,队伍在镇外的林子里停了下来。
“张平,王铁,你俩带人在这儿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露面。”他翻身下马,又点了张麻子和赵老四,“你们两个,把刀收好,跟我进去。”
张麻子和赵老四对视一眼,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李雄脱下皮甲,只穿着里面的短打,腰间挂着钱袋,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行商护卫。他领着两人走进镇子,街上的行人看到他们三个身材高大、气息彪悍,都下意识地避让开来。
李雄没去别处,径直走进一家看起来最热闹的酒肆。酒肆里人声嘈杂,几个穿着短褂的游侠儿正围着一张桌子划拳,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穿着吏服、满脸油光的小吏,正就着一盘豆子独酌。
李二找了个空桌坐下,要了一角酒,三碗肉羹。
张麻子看着碗里的肉,口水都快下来了,抄起筷子就要动手。
“啪。”
李雄的筷子打在他手背上。
“吃什么吃,长点眼睛。”
张麻子这才注意到,李雄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喝酒的小吏。
只见李雄端起自己的酒碗,起身走到那小吏桌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这位官爷,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小人敬您一碗。”
那小吏抬起眼皮,见李雄虽然穿着普通,但太阳穴鼓起,手上满是老茧,便知不是寻常人物。他哼了一声,没拒绝。
李雄顺势坐下,从钱袋里摸出几枚五铢钱,轻轻推到小吏面前的酒碗下。
“小人兄弟几个是外地来的,想在附近寻个营生,不知官爷可否指点一二?”
小吏看到钱,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他把钱不动声色地收到袖子里,呷了口酒:
“营生?如今这世道,能活命就是好营生了。怎么,你们想投个大户人家当护院?”
“有这个想法。”李雄顺着他的话说。
“呵,那你们可得擦亮眼睛。”小吏撇了撇嘴,
“这方圆几十里,大户虽不少,可日子也都不好过。前阵子,真定县的张大善人,夜里被一伙蒙面人摸进坞堡,粮仓都给搬空了,听说连他小妾的肚兜都给顺走了。”
旁边桌的游侠儿听到这话,哄笑起来。
“官府不管?”李雄问。
“管?怎么管!现在太行山里冒出个‘黑风寨’,连郡尉大人的斥候队都敢杀。官军的眼睛都盯着山里呢,几次想进山搜剿,但钱粮不凑手,哪有空管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小吏压低了声音,
“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官军自己监守自盗呢?前几天就有传言,说一队官军路过西边的吴家村,把吴大户家养的几十头肥猪全给‘征发’了,就给了一张白条。”
李雄心中一动:
“吴大户?”
“对,吴家村的吴老财,放印子钱的,心黑手狠,靠着灾年吞了不少人的地。他家有个不大不小的坞堡,养了二十来个家丁,平日里横行乡里的。这次吃了哑巴亏,屁都不敢放一个。”小吏说起这事,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李雄把这些话一一记在心里,又陪着小吏喝了几碗,套出吴家村的具体位置和坞堡的大致情况,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林中,王铁急不可耐地迎上来:
“怎么样,头儿?有肥羊吗?”
李雄把打探到的消息一说,王铁的眼睛都亮了:
“吴老财?放印子钱的?娘的,就干他了!这种人,抢了他就是替天行道!”
张麻子也跟着起哄:
“对!干他!”
“怎么干?”张平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目光落在李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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