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孙家父子的铁匠铺如今是整个山谷最热闹的地方。新搭的棚子下,两座炉子烧得通红,将父子俩的脸映得像是庙里的怒目金刚。孙老铁匠抡着大锤,每一记都砸在烧红的铁条上,迸射的火星溅到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只留下一阵青烟。
“爹,匀着点力气!这铁料不行,杂质多,得多砸几遍才出得了钢火!”孙小乙在一旁掌着铁钳,嗓门喊得比风箱声还大。
“废话!还用你说!”孙老铁匠瞪了儿子一眼,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减,
“就这么点从土匪窝里扒拉出来的破铜烂铁,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主公说了,这个月底之前,还得再打五十个矛头,一百支箭簇!你小子手脚麻利点,别跟个娘们似的!”
孙小乙嘿嘿一笑,也不还嘴,只是手里的活计更快了三分。
不远处的操练场上,更是杀声震天。
王铁赤着上身,手里提着一根磨秃了的木棍,像头暴躁的公牛,在队伍里横冲直撞。
“没吃饭吗!动作快点!你们是没腿还是没手?!”
“刺!”
随着他一声暴喝,三十多个汉子用尽全力,将手中新发的长矛向前刺出。矛头是孙家父子新打的,虽然没有开刃,但那森冷的铁器质感,跟之前绑着破布的木棍完全是两码事。
一个新兵动作慢了半拍,被王铁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狗吃屎。
“别人捅你的时候,你还跟他客气?等你死了,老子拿你的脑袋去当夜壶!”
那新兵一声不吭,爬起来,涨红了脸,重新站回队列,眼神里满是狠劲。自从李雄他们那一趟回来,张麻子腰上别着真刀,天天在他们面前晃悠,剩下的这群汉子眼睛都快红了。谁都想当那个人上人,谁都想吃那份双倍的粮饷。
操练场边,刘猛静静地看着。
他的身后,周仓愁眉苦脸,手里的木板账本都快被他看出花来了。
“主公,顶不住了。”周仓的声音跟哭丧差不多,
“上次‘借’来的粮,加上吴大户家‘勘察’来的,省吃俭用,也只能再撑十天。咱们山谷里的人,又多了十几口,都是附近活不下去跑来投奔的。人一多,嘴就多……”
刘猛没回头,目光依然落在场中那些挥汗如雨的汉子身上。“钱呢?”
“钱倒是还有些,可这深山老林的,有钱也没处花啊!”周仓急得直跺脚,“总不能让大伙儿抱着银子啃吧?”
“那就让钱,有地方花。”
刘猛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木屋。周仓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屋里,李雄和张平早已等候。王铁也被叫了过来,正满头大汗地往嘴里灌水。
刘猛走到墙边,将那张李雄绘制的简陋地图摘了下来,铺在桌上。他的手指,越过石桥镇,越过吴家村,最后,重重地点在了一个地方。
“这里。”
三人一齐凑了过去。王铁看不懂地图,只能看到主公手指的地方,画着几条波浪线,旁边写着“滹沱河”三个字,还有一个小圈,标注着“官渡”。
周仓也伸长了脖子,看清之后,倒吸一口凉气。
“主公,这……这是真定县东边的官家渡口啊!有县兵把守的!”
“我知道。”刘猛的语气很平淡。
这个渡口,是滹沱河上下游几十里内,唯一能让大车和马队通过的地方,是连接真定与东边几个县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商队、官差、行人,都得从这儿过。
“咱们在山里坐吃山空,铁料用一点少一点,粮食吃一顿少一顿,就算把太行山里的野兽都打光了,也养不活越来越的弟兄。”刘猛的手指在“官渡”那个小圈上点了点,
“这,就是个会下蛋的鸡。”
王铁的眼睛亮了,他第一个反应过来:
“主公的意思是,咱们去抢了这个渡口?”
“抢?”刘猛看了他一眼,
“我们这点人,够县兵塞牙缝的吗?抢下来,你守得住?”
王铁挠了挠头,嘿嘿傻笑。
李雄和张平对视一眼,他们隐约明白了刘猛的意图。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借粮”了。
“主公的意思,是‘取’,不是‘抢’。”李雄沉声说。
“没错。”刘猛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我要你们把这个渡口,变成咱们桃源的钱袋子和消息铺子。”
他直起身子,看向众人:
“计划很简单,分两步走。第一步,声东击西。”
他的目光转向王铁:“王铁,你带二十个弟兄,换上咱们之前缴获的那些破烂衣服,装成土匪。去渡口西边十里外的赵家庄闹动静。”
“怎么闹?”王铁兴奋地问。
“烧他几间空屋子,抢几头猪,动静要大,但不要伤人命。把县兵的注意力,从渡口给我引过去。记住,你们是土匪,打一枪就跑,绝不能跟县兵硬碰硬。”
王铁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主公放心,这个俺在行!”
刘猛点点头,又看向李雄和张平:“等县兵出动,渡口的守备必然空虚。这时候,李雄,你和张平,带着咱们的尖刀队,那十二个骑兵,再配十个步卒,还扮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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