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臻正蹲在地上晒药。
自从谢宁安离京,她又病倒后,便一直住在闻人观宅子中。
因为闻人观怕她又总要逃了药。
闻人观最近也忙。
陛下为了显得他够重视舒大娘一事,请闻人观去给徐大爷诊治。
这天,她不用上朝,闻人观不在。
阳光不错,也就在院中帮闻人观分拣药材了。
顾明臻手里拿着草药,心思慢慢飘远。
信,他该收到了吧?
至今还没有回信。
她忍不住低下头,指尖无意识捻着药。
手指不自觉将晒干了药碾成粉碎。
生辰那天,他赶不回来吧。
正出神见,听到“吱嘎”一声。
闻人观回来了。
脸色有一闪而过的古怪,想到刚刚他是从徐大爷那里回来的。
顾明臻心中一阵狐疑。
她紧张问了句,“师傅,怎么了?是是徐大爷那里有要什么事?”
闻人观没想到顾明臻居然将他观察得这么细致。
自豪的同时还有点挫败。
他装作诧异一愣,然后轻松回到,“没事啊。”
反而还凝着眉思考道,“你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够了?”
“咳咳。”顾明臻其实快好了,但是听到闻人观这么一说,喉咙又痒了起来。
她摆摆手,“还好。”
其实一点也不好,总是半夜惊醒。
一闭上眼,就好像陷入某种名为执念的漩涡,痛苦。
她低头掩盖住自己,怕这种情绪露馅。
许是闻人观问得自然,顾明臻一瞬间也怀疑是自己最近多想了。
却错过了闻人观眼里一闪而过的悲切。
“徐大爷那边怎么样了?宫里有什么动静吗?”顾明臻压下心中各种情绪,又问道。
最近闻人观也不让她去看徐大爷,还找了理由。
说怕是顾明臻过了病气给徐大爷,也怕她触景伤情。
“宫里?”闻人观哼了一声,“赏了些珍贵药材补品下去,面子上做得周全。”
“是淑妃那边经手的吧?”顾明臻了然。
闻人观不置可否。
毕竟自从废后之后,协理六宫之权,萧瑀就给了贵妃和……朱淑妃。
朱淑妃是废后的堂妹,也就是康王的生母。
一辈子被堂姐死死压着,就连进宫也是因为家族需要她帮衬皇后。
没想到,这世间就是东风倒西风吹,朱家倒了,皇后倒了,她不但没事,反而还能接手。
朱淑妃应该也是明白的,现在皇帝及其厌恶恭王,但是那是他儿子,他处置起来到底还是犹豫了。
皇后就不一样了。
所有怒火无处可去,便直冲皇后。
她是用来再给废后最后的羞辱。
因此更加勤谨,认真协助贵妃。
对于像徐大爷这种废后的儿子惹出来的事,她不介意做得更完善、更完善。
有了这对比,萧瑀对废后的厌恶,更明显。
“吃人的地方,”闻人观摇摇头,在石凳上坐下,“从上到下,一层吃一层。”
顾明臻将最后一味药放入屉中,拍了拍手上的尘:“可不是。君吃臣,臣吃妻,妻吃妾……环环相扣,一样的。”
闻人观看着她如此沉静说出这种话,看她侧脸,忽然半真半假地笑道:“跟为师闯荡江湖怎么样?保你饿不着。”
顾明臻失笑,摇了摇头。
“嗨呀,我的师父跟我的徒弟,可真是两个极端。”
闻人观随意坐在石凳上,身子依靠在石桌边沿,摇摇头感叹道,“一个遇着污糟局面,选择出世隐居;一个却偏要入局,往那最深处而去。”
“师祖与我又不一样。”
顾明臻声音依旧有些病后沙哑,“他身上流着前朝的血,本来就敏感,避世是明智之举。我嘛……只是个普通人。”
“嗯哼。”闻人观不置可否,又转了话题,“最近皇帝对恭王越发厌恶了,都有传言,到了要废除王爵的程度了。”
听说恭王最近频频出入宫,在萧瑀面前又是长跪不起又是哭的。
“那也是他该。”顾明臻只如此评价。
天上的云这会正团团聚着,又被不知哪来的风一吹,拉成细长的一条。
这一日,顾明臻声音终于不再沙哑。
病好了大半。
她立马去探望徐大爷。
徐大爷现在被安放在一座宅子里,他躺在榻上,形销骨立。
一双浑浊的眼望着天花板。
顾明臻来时便看到如此的场景。
这时,他眼里才勉强聚起一点微弱的光。
“顾大人……”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最近大概总有人来,床边还有两把木椅。
顾明臻在其中一把坐下,轻声道:“您先别说话,好生将养。”
徐大爷缓缓摇头,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不值得……为我们这样的人,不值得。”
顾明臻心头一紧。
“您别这样说……”听着徐大爷这样的话,顾明臻更是愧疚。
徐大爷一生做着小生意,还算富足。
舒大娘却是秀才家的女儿,识文断字,骨子里有股清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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