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匡毅没有去补课。特意携全家去参加冯玉玲的文艺汇演。
去年，冯玉玲加入了一个文艺团。团里成员年龄横跨57岁至76岁，平均年龄65岁。每个人都才华横溢，吹拉弹唱跳，俨然一个小型歌舞团。各种政府举办的庆典活动中常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除了活跃在各类文艺场所外，偶尔他们还要举办诗歌朗诵比赛、创作研讨会等。齐心协力编创佳作，提高团员艺术修养和素质，丰富老年人的生活，是这个艺术团的宗旨。
这次文艺汇演举办点在玲珑湖公园，主题是“万紫千红迎春会”。
因为离家不远。一家三口，牵着手步行十五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四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昨天气温一度飙升三十多度，今天又回落到二十一度。只要太阳升起，就不觉得有多凉。
程泳沙给詹奕熙穿了裙子，连裤袜和一双有花边的珍妮鞋。这些都是詹嘉彤之前给她买的。反正程泳沙更喜欢给小孩穿‘戏服’，风格多变，还不容易撞衫。
詹奕熙太高兴了。拉着两个大人的手就开始打秋千，被匡毅及时制止了，“沙姐胳膊还没好呢。”
小孩低下头，默默往前走。
“不至于啊，我现在能单手把她拎起来。”程泳沙怒瞪一眼，嫌他话多。
到了地方。一看，弄得还挺正式。拉了红色条幅，老年团团员们穿着统一服装，男士穿白衬衣、黑西装、戴领结，黑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女士们穿香槟色亮片长裙，腰部以上是优雅修身的剪裁，收腰在背后是蝴蝶结设计，蓬松顺垂的纱裙长及脚踝。
舞台左边是各种乐器以及演奏家，堪比小型演奏团，手风琴、长笛、萨克斯、二胡、小提琴等，应有尽有。细数之下，大约有十五个人。
舞台中间，循阶而上，站满三排人。呈扇形分布。大约二十多个人。冯玉玲站在第三排，从右往左数第三个位置上。
舞台左边站着的两个人应该是主持人，拿着手卡和话筒。
舞台下面摆满了红色塑料矮凳。中间的位置已经被占满了。程泳沙和詹奕熙在第一排找到个位置坐下。匡毅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来。一坐下来就掏出手机开始玩。
调试几次之后，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歌唱祖国》大合唱。第二个节目是扇子舞，之后还表演了朗诵、走秀、太极剑、民族乐器合奏、独唱、相声等等。让程泳沙大开眼界，没想到老年生活这么丰富呀，这哪是文艺汇演，分明是小型春节晚会啊。
一大一小看得津津有味，那叫一个捧场！手都拍红了。
以至于汇演结束后，程泳沙和詹奕熙还领到一个最佳观众互动奖——印有汇演主题的保温杯和一盒花草茶。
这‘没见过世面’的娘儿俩的表现实在太给冯玉玲长脸了。表演结束后，她的团友们都夸她，儿媳和孙女太给她撑场面了。
“奶奶，你好漂亮啊。爷爷，你也好帅！”詹奕熙嘴甜地把一圈奶奶爷爷夸了个遍。落落大方又不失天真可爱。
也不知道随了谁。
程泳沙想，反正没随她爹。
汇演结束后，有人利用现成的话筒、音响和伴奏，唱起卡拉OK来。
她这才想起来，还差一个人，匡顺。文艺汇演怎么少得了匡顺呢，正是他发光发热的好机会呀。结果根本没有他的影子。
“你爸呢？”程泳沙问匡毅。
“我爸不是这个文艺团的。”
“那你妈怎么进的文艺团？”程泳沙还以为凭才艺进呢。
“她要好的小姐妹把她拉进去的。”
“谁啊？”
匡毅指向一个戴蛋卷头假发、长脸高颧骨的老太太。
伴随着耳边一句高亢粗糙还跑调的歌词——‘风沙挥不去印在历史的血痕’。程泳沙顺着他的指尖往那边看。
老太太像一块夹心饼干，站在一男一女中间。男的满脸激愤，女的张牙舞爪。感觉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他们推推搡搡，一个小孩，和詹奕熙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抓着老太太的裙子，一脸呆滞，鼻涕都快淌进嘴里，没人顾得上给她擦一下。于是她只好拽起裙子表面的薄纱揩来揩去。
给程泳沙看的，又嫌弃又心疼。
她很快收回视线。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跃跃欲试、蠢蠢欲动。
跑到卡啦OK那里点名要唱《南屏晚钟》，那是她妈妈最喜欢的一首歌。
大概小时候经常听，当熟悉的伴奏响起，歌词穿过漫长岁月，自她的喉间流溢而出。
好像回到了和妈妈一起轻歌曼舞的时光，妈妈和她听着收音机的歌，翩翩起舞。妈妈摇摇曳曳的身姿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最后，一场文艺汇演结束后变成程泳沙演唱会。没办法，每首老歌她都会唱，她还会慢摇，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摇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要不是有年龄限制，她都想加入这个文艺团了。
一家人往回走的路上，冯玉玲突然对程泳沙说，“你给熙熙她妈打个电话，让她下周末把澔澔送过来，我想我孙子了。”
“你让匡毅打啊。”程泳沙忙着发朋友圈，想都不想回了一句。
冯玉玲坚持要她打。
“干嘛非得我打，他没联系方式？还是你没手机？”
“你们不是很熟吗？”
“有你俩熟吗？婆媳做了七八年！有他俩熟吗？夫妻做了七八年！”程泳沙不是不愿意打，她不喜欢冯玉玲命令的语气，觉得莫名其妙。再说她凭什么呀，谁要见孙子谁打电话，又不是没手机。
搞笑咧！
程泳沙冷笑一声，见不到孙子和儿子又不是她，她反正秒秒钟都能带着詹奕熙去见她亲妈和亲哥。
看见程泳沙拒不配合的样子，冯玉玲越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越发的怀疑她跟詹嘉彤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了避嫌，不招惹怀疑，才死活不肯打电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人就会不停地牵强附会，力图自圆其说。先说服自己相信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再说服他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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