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穿透沉厚的云层,在秦府湿润的庭院里投下浅淡的光影。昨夜的惊心动魄,被白日里寻常的忙碌与礼节性的问候掩盖,仿佛那场废庙边的交锋与调换,从未发生。
暖梨轩内,气氛却依旧凝重。阿执天未亮便起身,亲自监督心腹将昨夜带回的青布包裹和粉末样本送往可靠之处检验。那粉末在晨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淡青色,气味微腥,触之滑腻,绝非寻常之物。
“已吩咐下去,找最信得过的老药师和军中验毒的好手,分开查验,彼此不知,以免有误。”阿执对宋愿梨低声道,“老王头那边,审了一夜,只咬死是受人钱财,传递消息,对‘青料’是什么、作何用,一概不知。看情形,不像说谎。”
宋愿梨眉头紧蹙:“若他只是最底层传递的一环,确实可能不知内情。关键是福安,以及他背后的人。老王头失踪,福安必已警觉,却不见他有任何异常举动,漱玉轩那边安静得过分。”
“他在等,或者说,嬴昭渊在等。”阿执冷笑,“等我们下一步动作,等检验结果,或者,等我们自己露出破绽。”
正说着,叶绿进来禀报,说赵管事求见,有府中日常事务需夫人定夺。
宋愿梨收敛神色,恢复主母的端庄沉稳:“让他进来。”
赵管事进来,行礼后呈上几份单子,是关于本月各院用度支取、修缮采买等琐事。宋愿梨一一过目,批核得当,又问了几句府中下人近日的动向。
赵管事斟酌着回话:“回夫人,自那日……整顿之后,府中诸人皆更谨慎勤勉了些。只是……”他顿了顿,“东院漱玉轩那边的用度,昨日福安公公又递来一份单子,添了几样时新瓜果和熏香,说是殿下夜间读书需用,价值不菲,且……其中有两味香料,库房暂无存货,需得外头采买。”
宋愿梨接过单子细看,果然添了几样,那两味香料她认得,一名“龙涎香”,一名“苏合香”,皆是名贵之物,宫中亦不常用。嬴昭渊这是在试探府中的财力与对她的容忍度,还是另有他用?
“按单子准备。”宋愿梨将单子递回,语气平静,“库房没有的,让采办管事去寻可靠商家购买,务必货真价实,记录清晰。所有送往漱玉轩的物品,需经两道查验,登记造册,一份送我这里过目。”
“是,夫人。”赵管事应下,又道,“还有一事……门房上报,今日一早,有位自称是‘济世堂’掌柜的老者递了拜帖,想求见将军或夫人,说是……有关于药材的紧要事情禀告。”
济世堂?宋愿梨与阿执对视一眼。这是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老药铺,与宋家也有些往来。此时来见,还指明“关于药材的紧要事情”……
“请他去前厅偏室等候,我稍后便去。”宋愿梨道。
赵管事退下后,阿执道:“济世堂……难道与‘青料’有关?或是昨夜之事已有风声走漏?”
“见见便知。”宋愿梨起身,“你如今在风口浪尖,不宜多见外人,我去便是。”
前厅偏室,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已候在那里,正是济世堂的掌柜林老先生。见宋愿梨进来,他连忙起身行礼。
“林掌柜不必多礼,请坐。”宋愿梨在主位坐下,示意看茶,“不知掌柜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掌柜神色有些惶急,也顾不得太多礼节,压低声音道:“郡主……哦不,秦夫人,老朽今日唐突,实是有要事相告!昨夜……昨夜铺子里遭了贼!”
宋愿梨心中一凛:“哦?丢了何物?可曾报官?”
“未曾报官。”林掌柜连连摆手,声音更低,“丢的不是寻常金银,是药材!而且……是几味管制极严、寻常药铺绝不敢私藏的药材!其中便有‘箭毒木’的干粉和‘乌头’的淬炼精华!”
箭毒木!乌头!皆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宋愿梨脸色微变:“贵号怎会有此等禁药?”
林掌柜苦笑:“夫人明鉴,济世堂百年老号,偶尔承接宫中太医院或兵部一些特殊药材的炮制、储存之务,皆有严格文书备案,存量、用途记录在案,绝不敢私自动用。昨夜失窃的,正是前日兵部武库清吏司程焕程大人亲自送来、嘱托暂存并秘密炮制的一批药材中的一部分!”
程焕?阿执在兵部的旧识?宋愿梨心念电转:“程大人可知此事?”
“老朽今早发现后,第一时间便想去禀告程大人,可程大人府上人说,程大人天未亮就被急召入宫了,至今未归。老朽心中惶恐,又觉此事蹊跷,忽然想起前几日隐约听闻府上……府上似乎有些不太平,恐与这些禁药有关,这才斗胆前来禀告夫人!”林掌柜额上见汗,“这些剧毒之物若流入市井或为歹人所得,后果不堪设想啊!且兵部追究下来,济世堂百年声誉毁于一旦是小,只怕还要牵连程大人!”
宋愿梨稳住心神,温言安抚道:“林掌柜莫急。您能前来告知,已是深明大义。此事确非同小可。您且先回铺子,加强看守,清点损失具体数目,列出详单。程大人那边,我会设法转告。官府暂不必惊动,以免打草惊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