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推开楼梯间旁洗手间的门时,指节还沾着走廊窗吹进来的风的凉意。
镜面蒙着层薄雾,她踮脚用袖口擦了擦,倒映出的面容里,眼尾的红还没褪尽,鬓角那截蓝丝带歪得更厉害了,像片被雨打偏的云。
她伸手去理丝带,指尖触到发间时顿住——贺云今早给她系丝带的模样突然浮上来。
他跪坐在床沿,小拇指勾着丝带穗子晃啊晃,说姐姐头发像云,丝带像天空,系歪了又拆了重系,最后急得鼻尖冒汗,倒把她鬓角的碎发揉成了鸡窝。
一声,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季凝的手从发间垂落,转身时正撞进卫仪的视线里。
对方抱着珍珠手包,发梢还沾着电梯间的香氛,眼尾的泪痣在镜前显得格外分明。
她踩着细高跟走到洗手台边,手包地甩在大理石台面上,金属搭扣磕出清脆的响。
季姐姐倒是会挑地方。卫仪抽出粉饼盒,镜面映出她涂着豆沙色甲油的指尖,我哥在护士站等你解释,你倒躲到厕所里抹眼睛。
季凝攥紧袖口,指甲掐进掌心:卫小姐——
我叫卫仪。卫仪突然打断她,粉扑在脸颊上按得过重,季姐姐该知道,我哥从小到大最见不得人掉眼泪。
上次我摔断腿哭,他蹲在病床边哄了三小时,最后自己倒红了眼。她把粉饼盒地合上,转身倚着洗手台,可你呢?
消毒水味混着卫仪身上的栀子香,在两人之间漫开。
季凝望着对方耳后新换的钻石耳钉——和卫长安今早松着的第二颗纽扣,是同一款式的套装。
你总让他担心。卫仪的声音甜得发腻,旅馆走廊的灭火器,手臂上的纱布,还有这截歪歪扭扭的蓝丝带......她伸手去碰季凝鬓角的丝带,被季凝偏头躲开,我哥是医生,最会看人心疼。
可季姐姐,你配吗?
季凝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昨夜在救护车旁,卫长安攥着她手腕时的温度;想起他未读消息里那句别怕,我在;更想起贺云被抬上担架时,用烧得滚烫的手勾着她小指说姐姐别走——有些事,她本不想说破。
卫小姐。她盯着镜中自己发白的唇,令尊和丁女士的婚礼请柬,我上个月在季家见过。
卫仪的瞳孔猛地缩紧。
丁雯云是贺云的继母。季凝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卫先生和贺家的合作案,是令尊亲自签的。她望着卫仪攥紧手包的指节泛白,卫小姐觉得,我配不上卫先生;那卫小姐觉得,令尊配得上丁女士吗?
洗手间的换气扇突然地转起来。
卫仪的珍珠手包滑落在地,珍珠链子散成一片,在瓷砖上滚出细碎的响。
她弯腰去捡时,发尾扫过季凝手背,带着被激怒的颤:你——
卫仪。季凝蹲下身帮她捡珍珠,指尖碰到对方冰凉的手背,我和卫先生,从来都只是朋友。她把最后一颗珍珠放进手包,但有些事,比男女之情更重要。
卫仪猛地抽回手,手包带子在掌心勒出红痕。
她抓起台面上的口红涂得歪歪扭扭,镜中倒影里,眼尾的泪痣被晕开的口红衬得像团血:季凝,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
门被摔上的声响震得镜面发颤。
季凝望着卫仪跑远的背影,突然听见水龙头没关紧的滴答声。
她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眼泪混着水砸进洗手池,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领口。
她想起被季安推上婚车时的暴雨,想起贺云第一次见她时举着糖说姐姐吃,想起昨夜铁棍砸在贺云背上的闷响——原来她早该习惯这些委屈,可此刻喉间的酸却怎么都压不住。
叮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季凝抹了把脸,点开微信,是胡婶发来的消息:小少爷醒了,吵着要找姐姐。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蓝丝带,把哭红的眼尾用湿纸巾按了又按。
推开洗手间门时,走廊的穿堂风灌进来,吹得袖口的纱布猎猎作响——那是昨夜贺云替她挡铁棍时,她手臂被碎玻璃划的伤。
308病房的门虚掩着,传来蓝天的笑声:小少爷,你媳妇不要你啦?
季凝推开门,正撞进贺云亮起来的眼睛里。
他裹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床头堆着蓝天刚拆的草莓蛋糕,发顶的呆毛翘得更高了,看见她的瞬间就扑过来,却被输液管扯得踉跄:姐姐!
季凝快步走过去扶住他,被他带着栽进怀里。
贺云的脸蹭着她颈窝,像只讨摸的猫:姐姐去好久,云宝怕。
我去洗手了。季凝摸摸他发顶,摸到昨夜退烧后还沾着的薄汗,胡婶说你醒了要喝粥?
不要粥。贺云皱着鼻子拽她袖子,要蛋糕,姐姐喂。
蓝天坐在沙发上翻病历,闻言抬头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贺云从小到大最讨厌甜食,上回我买草莓蛋糕,他直接倒进喷泉池了。
季凝舀了块蛋糕递到贺云嘴边,他张着嘴地接住,眼睛弯成月牙:甜,姐姐喂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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