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贺云的掌心还残留着她手背的温度。
小君的纸条被她攥在指缝里,铅笔印子蹭得掌纹发灰——那是她下午蹲在滑梯边,看小君撅着屁股往她兜里塞东西时,孩子热乎乎的呼吸扫过她耳垂说的:凝凝姐别告诉院长妈妈,我怕她难过。
冷吗?贺云把自己的外套往她肩上拢了拢,动作像在裹一团会碎的云。
他发顶的呆毛被风掀起来又落下,像只不安分的小兽。
季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贺云半蹲着,膝盖抵着她的小腿,正用体温给她焐手。
不冷。她声音发哑,指腹摩挲着纸条边缘的毛边。
院长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小凝,你要替我看着这些孩子。可她连院长的命都保不住——换心手术要八十万,孤儿院账户上只剩三万七,还是孩子们卖手工艺品攒的。
贺云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颈侧。
他的皮肤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脉搏一下下跳得有力:我这里暖。他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浸在泉水里的星子,凝凝难过,贺云也难过。
季凝喉间发哽。
她想起今早贺云蹲在走廊给小君系鞋带,想起他会把剥好的橘子瓣挨个塞进她嘴里,想起他总在她睡前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这个心智停在八岁的男人,用最笨拙的方式,把所有的好都捧到她面前。
贺云...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角。
紫藤花落在他肩头,他也不动,只把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暮色漫过他们的影子,连风里都裹着花香,像极了院长当年在她床头放的茉莉花干,带着岁月沉淀的甜。
直到小君的哭声刺破暮色。
凝凝姐!
院长奶奶在厨房摔了!小君的羊角辫跑散了,脸蛋红得像颗小番茄,她端着汤碗说要给贺叔叔补身子,结果...结果...
季凝的心脏狠狠一揪。
她几乎是踉跄着站起来,贺云立刻攥住她的衣角跟在后面。
厨房门口围了一圈孩子,楚灵正半蹲着给院长揉脚踝,院长的裤脚挽到小腿,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
我就说让小陈阿姨端。楚灵抬头,眼底泛着红,声音却压得很轻,您偏要自己来。她看见季凝,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
季凝蹲下去,碰了碰院长的脚踝。
院长倒抽一口凉气,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不疼,小凝。
就是汤洒了,贺先生没喝上...
我不喝也没关系。贺云挤到她俩中间,蹲得比季凝还低,仰头看院长,奶奶的脚疼,贺云给吹吹。他真的凑过去,呼哧呼哧地吹,吹得院长的裤脚直颤。
孩子们笑起来,小君挤到贺云旁边,也学他的样子吹。
院长的眼角泛着水光,却笑得像朵开得正好的紫藤:你看,多好。
夜色完全降下来时,孩子们被楚灵哄去睡觉了。
季凝坐在院长床边,看着护士给院长换完药,又检查了心电监护仪。
院长的呼吸渐渐平稳,可季凝盯着床头的缴费单,上面的数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去休息吧。楚灵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车钥匙,我守下半夜。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针织裙,锁骨处坠着条细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季凝记得,这是她上周在二手店看中的,标价三百八,她摸了半天没舍得买。
季凝摇头:我不困。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通讯录里季太太的名字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自从她替季安嫁进贺家,季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没联系过。
现在为了院长...她咬了咬唇,指甲掐进掌心。
你想问季家借钱?楚灵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刀。
季凝惊了一下,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楚灵已经走过来,指尖敲了敲她手机屏幕:季楚云今天下午在咖啡厅见了沈氏的人,我拍了照片。她从包里抽出个信封,还有,季太太上周让人查了孤儿院的账户流水。
季凝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你怎么知道?
楚灵没回答,转身拉开窗帘。
月光漏进来,照见她耳后一道淡白的疤——那是十年前,她为了护季凝不被人贩子抓走,撞在石头上留下的。季家没安好心。她声音很轻,但我可以帮你。
帮我?
季楚云想抢沈氏今年的房产项目,楚灵的指甲深深掐进窗框,我知道沈嘉庆最忌讳什么。
只要你...她突然顿住,往门口看了一眼。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腕间手表闪着冷光。
季凝认得他——沈苏伟,沈嘉庆的长子,上个月贺云生日时见过。
他正和旁边的女伴说话,女伴的笑声像银铃,可他的目光扫过楚灵时,瞳孔微微缩了缩。
楚灵立刻垂下眼,把信封塞进季凝手里:我先走了。她经过沈苏伟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又加快速度离开。
沈苏伟的女伴拽了拽他的袖子:走啦,你发什么呆?他笑了笑,掏出手机快速按了两下,才跟着女伴往电梯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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