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落地钟敲过九下时,马克的皮鞋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站在雕花房门前,右手抬起又放下,指节在门板上叩出细碎的颤音——三天前丁雯云在车库堵住他时,他也是这样颤抖着接过U盘,那时只觉得季凝是个无关紧要的替身,直到昨夜看见监控里贺云护着她撞向桌角的画面。
“进。”贺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晨起未消散的沙哑。
推开门的瞬间,马克喉结滚动了一下。
季凝正坐在深棕色木沙发里,膝头搭着贺云的西装外套,见他进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空位。
马克这才发现,贺云半蹲在她脚边,正替她系松掉的鞋带——这个总被丁雯云说“脑子停在八岁”的男人,此刻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一片雪。
“照片的事。”马克把U盘拍在茶几上,金属外壳磕出清脆的响声,“丁雯云用我妈手术费威胁我,让我把监控剪成暧昧角度。原图在里面,季小姐当时是帮陈老太太捡佛珠。”
贺云系到最后一个鞋扣的手指顿住了。
他慢慢直起身,西装裤缝在膝盖处折出一道深痕。
季凝伸手触碰他的手背,触手滚烫,像块烧红的铁。
“小少爷。”马克突然用了旧称,声音发涩,“您八岁那年在暴雨里等我三小时,就为了送一盒退烧贴——我妈说那是您第一次自己坐公交,下车时鞋都泡白了。”他低头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节泛白,“我不该拿您的善意换钱。”
贺云没说话。
他转身从酒柜里取出水晶杯,却在倒威士忌时晃了晃,琥珀色液体溅在胡桃木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圆。
季凝抽了张纸巾要擦,他却抢先按住她的手,俯身把脸埋在她颈窝。
季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点没褪去的酒气,还有——睫毛扫过皮肤时的湿意。
“凝凝。”他的声音闷在她锁骨处,“我总以为……只要护着你就够了。”喉结擦过她毛衣的纹路,“原来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给你。”
季凝摸摸他后颈翘起的碎发,那是他从小到大改不掉的习惯,每次被胡婶梳头发都要闹脾气。
“你现在信了就好。”她轻声说,“而且……”手指抚过自己微凸的小腹,“我们的孩子,会比你更会信任人。”
贺云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他捧住她的脸,拇指反复摩挲她眼下的泪痣,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骨头里。
马克看着这对人,突然想起昨天凌晨发送邮件时,电脑屏幕映着他发红的眼尾——邮件标题“关于季小姐照片的真相”后面,他鬼使神差加了句“我想去山区支教”。
“支教的事。”马克清了清嗓子,“我联系了滇南的小学,下个月启程。”
贺云松开季凝,转身时已经恢复了点平时的冷静。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张黑卡,推到马克面前:“那边医疗条件差,卡设了无限额,你妈转去私立医院的手续我让秘书办。”顿了顿,又补了句,“周五下午三点,我和凝凝去机场送你。”
马克接过卡,指腹蹭过烫金的贺氏标志。
他突然笑了,像回到十六岁那年,小少爷举着退烧贴站在雨里,发梢滴着水说:“马克哥哥,这个比药片甜。”
窗外的喜鹊扑棱棱飞过屋檐时,海茨的皮鞋跟正碾过谈判桌前的碎玻璃。
黑皮肤卷发男人的刀尖抵着他肋骨,雪茄烟雾里,对方喉结动了动:“海帮主,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海茨歪头避开刀尖,白大褂袖口沾了点血,不知道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你上个月被流弹穿了肺,是我在手术台上缝了四十分钟。现在拿把刀吓唬我?”他突然抓住对方手腕往桌上一压,骨裂声混着玻璃渣碎裂的响声,“还是说……你忘了‘海酒’的规矩?”
鲍勃在门口倒抽了口冷气。
他看着自家帮主捏着对方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可眉梢却挂着笑——那是海茨给重病人做手术时才有的专注神情。
黑皮肤男人疼得冷汗直冒,刀当啷掉在地上。
海茨弯腰捡起,刀尖挑起对方下巴:“告诉你们老大,下个月的药品份额,我让两成。”
“但有个条件。”他把刀插进桌面,震得烟灰缸跳了跳,“以后再动季小姐一根汗毛,我就把你们所有人的阑尾都缝到胃里。”
谈判室的空调突然响了。
海茨后退两步,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狼藉。
鲍勃这才发现,他左胸位置洇了片血渍,应该是刚才躲刀时划的。
可他像没知觉似的,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那是三个月前在市医院,季凝蹲在楼梯间帮迷路的老太太找假牙,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她发梢沾着点消毒水的味道,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鲍勃。”海茨突然说,“你谈过恋爱吗?”
鲍勃手一抖,刚点着的烟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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