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季凝蹲在玄关给小玉儿系运动鞋带。
奶白色的鞋带在她指节间绕出两个圆,小姑娘突然伸手摸她左鬓的白发:“凝凝姐姐的头发像。”
“那是姐姐的魔法标记。”季凝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抬头看向站在客厅的温呦呦。
对方正把两份烫金简历塞进鳄鱼纹公文包,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扣紧,“鲍勃说九点前能到学校,跆拳道馆的试课表我存在你手机里了。”
“知道啦。”季凝起身时膝盖微微发响——三年前车祸留下的旧伤,阴雨天总爱抗议。
她将玛利亚的小水壶塞进鲍勃怀里,余光瞥见玄关镜里自己的模样:浅驼色西装裙熨得笔挺,珍珠耳钉是二手店淘的,左鬓的白发被发夹别到耳后,倒显得整个人更精神了些。
温呦呦看了眼腕表:“七点四十,宁氏大厦十点面试,咱们打车过去半小时足够。”她拎起包走向门口,又折回来替季凝理了理衣领,“别紧张,你作品集里那套‘光的褶皱’我看了,比巴黎美院毕业展的作品都有灵气。”
季凝摸了摸斜跨的牛皮包,里面装着用硫酸纸仔细包裹的设计稿。
出租车停在楼下时,她听见玛利亚在鲍勃怀里喊:“凝凝姐姐要拿冠军!”
宁氏大厦的玻璃门映出两人的倒影。
温呦呦踩着细高跟先走进去,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响声。
前台姑娘看了她们的面试通知,指了指电梯:“十九楼设计部,面试官是张主管。”
季凝按电梯键时,掌心沁出薄汗。
她想起昨夜在公寓里改设计稿到凌晨,温呦呦泡的玫瑰花茶凉了又热,两个孩子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睫毛在脸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
“叮——”
十九楼的走廊铺着深灰色地毯,设计部的玻璃门虚掩着。
温呦呦刚要敲门,里面传来男人的笑声:“张主管,这季的珠宝展要请卫氏做总赞助,您不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吧?”
季凝的脚步顿住。
卫氏——这个名字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发疼。
三年前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了闪,又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片空白的疼。
“季小姐?”
张主管推开门时,季凝正攥着简历的边角。
对方三十来岁,金丝眼镜后是双温和的眼睛:“请进。”
面试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晨光,照在季凝摊开的设计稿上。
她指尖划过“光的褶皱”系列的珍珠项链手稿:“珍珠的弧度模仿晨雾里的檐角,搭扣设计成半开的纸伞,下雨时转动伞柄,珍珠会沿着伞骨滑成雨帘的形状。”
张主管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很有巧思。您之前在巴黎的工作室做过珠宝修复?”
“是,三年。”季凝想起卢浮宫地下室的修复室,阳光透过彩窗落在古银饰上,“老物件有自己的脾气,得顺着它们的纹路来。”
“那如果现在要设计一款纪念车祸遇难者的公益项链,您会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像块冰,突然砸进她的喉咙。
季凝的手指在稿纸上微微发抖,左鬓的白发被空调风吹得翘起一缕。
她想起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想起病床上模糊的面孔,想起医生说“记忆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时,窗外的雨正砸在玻璃上。
“用碎钻拼出未完成的蝴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断翅的部分留空,让佩戴者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补上——就像...就像生活总要继续。”
张主管推了推眼镜,眼底有光:“我马上和总监汇报——”
“等等。”
门被人从外推开。
穿酒红色西装的男人倚在门框上,腕间百达翡丽的表链闪着冷光。
他扫了眼季凝的设计稿,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张主管,卫总今早特意交代,宁氏不招有黑历史的设计师。”
季凝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不认识这个叫谷流云的男人,但他眼里的恶意太明显,像淬了毒的针。
“谷经理,季小姐的履历——”
“履历?”谷流云走过来,指尖重重敲在“巴黎工作室”那行字上,“三年前巴黎那场珠宝展,卫氏丢失的蓝钻项链,刚好是在她负责的展区丢的。”
季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蓝钻项链?
她努力回想,只看见一片混沌的雾。
温呦呦突然推门进来,手里的简历被攥出褶皱:“我面试也被刷了,理由是‘风格不符’。”
电梯里,温呦呦按了关门键。
她盯着电梯镜面里季凝发白的脸,咬牙道:“那谷流云肯定和卫氏有关系!三年前的事根本没定论,凭什么——”
“算了。”季凝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鲍勃发来的照片:两个孩子在跆拳道馆的垫子上打滚,玛利亚的马尾辫散了,像朵炸开的蒲公英。
她深吸一口气,“去今心吧,蓝天说他们下午两点还有场补面。”
今心大厦的前台姑娘皱着眉:“面试名单已经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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