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是个极聪明之人,‘神童’考虑的自是远比寻常人更周全的,可那个露娘显然并非这等人,而是个随意、贪懒又狡猾会算计之人。
“我觉得……不妨想的简单一些,”温明棠想起林斐同长安府尹说起的露娘面对他们时的那些反应,说道,“你等说露娘在你等面前演戏时,那反应尤为激烈,显然是个既会演戏,又不会演戏之人,是个极容易‘入戏’,又‘入戏’不深之人……”
“这般矛盾的性子使得她在你等面前面上动作举止的‘表演’挑不出任何毛病,可那内里的情绪却全然没跟上面上的动作表演,使得你二人生出了一股极度违和之感。”温明棠说道,“这等事我其实是见过的,在宫里……”
“不必在宫里,我在宴间也见过不少。”‘聪明’如林斐便是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可只消稍稍提点,就明白了温明棠的意思,他道,“有相争的兄弟姐妹设计了对方,以身入局做那个‘被害者’。譬如常见的自己跳入水中,却诬陷旁人推自己入水,被救起之后,那面上都是一片委屈哭诉之态,可那内里的情绪却并未跟上那委屈,而是作为设局者在担忧事态可有超出掌控,若是超出了该怎么办云云的。所以他们面上是无辜的受害者,内里的情绪却不是委屈愤怒而是担忧与惶惶。那一日,我等在梁公府邸看到的露娘就是这种状态。”
比起温明棠、林斐说起这些事的细腻同复杂,一旁的汤圆同阿丙两个显然想的更简单同直白些,闻言,汤圆小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等说的那等人不就是做了亏心事之人?”
这话一出,温明棠笑了,摸了摸汤圆的脑袋,点头道:“还是我们汤圆厉害!一语中的!”她说着,看向林斐,“既如此,我倒有个想法。”
林斐抬了抬下巴,示意温明棠说来听听。
温明棠笑道:“既是做了亏心事之人,若在这些书里看到名字中带了‘露’的角色,甚至不定是同一个字,而是唤起来似‘露娘’这等人的,都会下意识的看的比寻常时候更认真,因为会不自觉的代入其中。”温明棠说到这里,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淡道,“我若是那设局之人,想潜移默化的‘影响’露娘,便会试着借这些散落在书中的‘露娘’们的手和口来‘引导’她……”
话未说完,面前的林斐已然变了脸色,想到了那幕后之人让梁衍看到‘自己’的结局由此崩溃惊惧,以及让露娘看着‘露娘’的结局惶惶不可终日,不得不说,温明棠说的这个法子,那路数简直同这个如出一辙。
“她心虚。”温明棠说道,“我在宫里被人做小动作时,常会跑到那始作俑者的身后,拍她一记肩膀,那人通常会吓一跳,看到是我的脸时更是害怕,严重的甚至还会至昏厥的地步。甚至旁人一提我的名字,那人都会下意识的将注意力放到我这里……”
这话一出,一旁的汤圆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猫儿狗儿做了坏事,偷偷躲到一旁装作不知道时也是一幅面上装作‘不知’,内里却警醒极了的反应,那耳朵竖在那里,一眼可见,实在骗不了人的。”
当然,突然提及这个法子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温明棠将自己手边正翻的一本神鬼话本中的一段指给林斐看:“这话本里就有个陆娘子,是个被生母抛弃的孤女,她被家人卖与那老叟做妾,哭哭啼啼途中遇到了送葬队伍,陆娘子没有让白事,当夜便死了,成了鬼新娘,而后报复了所有人。”
虽说这桥段不是全然相似,可那相似程度可说不小了。
将那本书挑到了一边,温明棠看向林斐手头那些书,道:“一本书中的‘陆娘子’相似不算什么,是与不是,将所有书中的‘露娘’都找出来看看便是了。”
至于找出来之后么……看着手头的话本子,温明棠说道:“可以看看话本子背后到底是谁了。”
想到这个还要全赖东极书斋东家的提醒了。只是出宫之后她看的话本子也不少了,温明棠看着手头这本话本子的署名作者,并不是什么出名的名家,印象中这作者统共也就写过那么一两本书。
光靠一两本书就能在露娘脑中‘种’下这‘引导’吗?显然不大可能。
温明棠看着手头的话本子说道:“若这话本子背后是一个人那就好办了,怕就怕没那么简单,背后那人藏的极深。”
……
比温明棠、林斐等人更不解的是露娘自己,有些事一旦过了明路,她想要找出答案……或者说是有人想要找出答案的话,那些东西便自有人替她弄来。
露娘谢过将话本带来的杨氏族老心腹,抬头看向心腹:“说实话,我连翻了几日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用那个方法来装神弄鬼的。”
看着露娘眼底的乌青,心腹点头道:“不急,慢慢翻,有消息唤我等就是了。”
露娘点头应了一声,看着身边堆砌成册的话本子,见心腹并未立刻离开,‘哦’了一声,拿起一旁的食盒起身:“我这就去给他喂饭,早上那一顿已喂了,方才翻话本子入了迷,晚了些,不过我自己也未吃。”她道,“这等事你等放心便是!吃喝拉撒的事,人的肚子是会提醒我的,便是一时忘了,也不会拖太久的,晚半个时辰吃饭不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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