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陛下夜半召见的大人自是’恩宠‘非常之辈,那所用的茶杯更是御赐之物中的精品,眼下这精品在自己手里摔了,宫婢心如死灰的跪倒在了地上,一边落泪一边等着那不知是责罚还是掉脑袋的惩罚的来临。
只是这一次,却是例外。
等候发落的宫婢等来了陛下的亲问:“那茶杯你拿起时就是坏的吗?”
“好似……好似是有条裂缝。”宫婢小心翼翼的回道,而后抬头看向陛下的脸色,在未看到陛下面上半分恼怒之色后,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茶杯本来就是坏的这件事她其实已同管事解释过了,管事却未理会她,事实上多半时候也确实不需理会。因为不管宫婢说的是真还是假,那茶杯是在她手里裂开的,那错就是她的,陛下不会为一只碎裂的茶杯发落恩宠的重臣,却会毫不在意的挥手’杖毙‘一个小小的宫婢。
去岁出宫的宫婢宫人是如此之多,那排队等候出宫的宫婢宫人能从通明门头排到尾,从天亮排到天黑不假。可同样的,每年排队等候进宫的宫婢宫人在通明门中从天亮排到天黑可不止一日,而是足足好几日。这么多人进宫,出宫的却只有那么多,有太多的理由能让一条年轻的生命悄然消逝在宫墙内院之中。
进了宫,就是伺候人的蝼蚁,蝼蚁的性命自是如草芥的,生死完全只在那贵人贵口的一张一合之间。
“朕还以为听错了呢!原来是真的。当时朕在说什么来着?”底下跪着的宫婢听到面前的陛下在那里喃喃自语,“是在说朕是放羊汉吧,这话竟连他都吓到了吗?甚至连杯盏都被他捏碎了……”
那话语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愉悦以及那微不可闻的自得。
“没办法,朕是天子啊!当然,老师其实也是不必怕朕的,毕竟朕可是个仁慈的放羊汉,不会随意抽打那些羊的。”跪着的宫婢听着立在那里的天子喃喃着’羊‘’放羊汉‘这些事,茫然而无措。她不知道天子在那里说什么,只是听着陛下念叨着自己’仁慈‘,忍不住轻舒了口气,陛下既仁慈,知晓茶杯不是她弄坏的,当不会怪罪自己吧!
正这般想着,听管事问起该如何处置她这个宫婢,她身子下意识的僵了僵,而后听那自称’仁慈‘的天子用带着明显怜悯语气的口吻说道:“这事与她无关,便杖责个十棍,算了吧!”
她低头,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为何湿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仿如提线木偶一般自己伏身跪拜了下去,低头喃喃道:“谢陛下厚恩!”
那立着的陛下’嗯‘了一声,坦然接受了跪着的她的’感谢‘,转身离去了。徒留自己的身体被人架起,去外头受那十杖的’陛下厚恩‘去了。
棍棒加身的痛让她下意识的惨叫了一声:陛下不是仁慈吗?不是说不会随意抽打那些羊的吗?那为何要下令抽打她?且还是明确说了’与她无关‘这四个字之后还要抽打她?甚至还觉得杖责十棍已是’算了吧‘?
棍棒的疼痛好似天生带着那’驱邪‘以及令人’清醒‘的能力,也不知第几棍之后,她那浑浑噩噩陷入迷障之中的神魂好似突地冲破了那’迷障‘,一下子变得耳清目明了起来。
难怪陛下会说出这等知行不一的话呢!明明是真的怜悯她,却又觉得杖责十棍已是’算了‘。原来,在陛下眼里,她连羊都算不上啊!仁慈的放羊汉对羊仁慈,可对她这等连羊都算不上的蝼蚁,自是十棍的杖责已是怜悯了。
嘴唇喃喃着,她口中说出了一句’无声‘的话,那是不知从什么人口中听来学来的话——’陛下方才出口的每句话其实都在说……何不……食肉糜?‘
这个看似仁慈的天子从未真正走入过尘世民间,他目之所及都看不到民间之人,自是再仁慈也不会对着那看不到的民间之人施展他的仁慈厚恩。可听闻朝堂之上的陛下明明是个’体恤灾民‘的陛下啊!
陛下……他怎么能一边看不到民间百姓,一边又’体恤灾民‘的呢?
还有,那陛下的仁慈……怎的让人那般痛呢?她都快被陛下的’仁慈厚恩‘痛死了!
不都说陛下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她的感觉怎么同陛下出口的话截然不同呢?那么痛的感觉实在很难让人昏头,也很难让人一厢情愿的陷落其中去相信陛下金口玉言的’仁慈‘的。
每每将要一厢情愿的去相信陛下的‘仁慈’时,那’疼痛‘都会让人一记激灵,让人清醒过来无法再次陷入陛下的’仁慈‘之中的。
好痛啊!棍棒加身火辣辣的痛!实在相信不了零星半点那所谓的’仁慈‘呢!
……
梧桐巷的宅子有些需要改动的布局已寻了匠人开始重新修补改建了。
虽只是寻得寻常手艺不错的工匠,可看到那些工匠时却还是让林斐同温明棠有些意外。原因无他,里头竟有个大匠亲传弟子!
当然,花多少银钱便能请来多少银钱的师傅,比起旁的师傅名望平平,手艺却老道,来的这位大匠亲传弟子名望极响,手艺……却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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