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塔87层东翼有一扇不起眼的胡桃木门,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门框边缘嵌着一枚细小的光学识别器。只有当特定的触发器在特定角度反射光线时,门才会无声滑开。
韩安瑞站在门前,指尖抚过左袖口那枚青黑色曜石袖扣——表面看是普通的几何纹样,矿石表面流转着诡异的光晕,像是凝固的午夜。在特定光谱下会显现出精细的衔尾蛇图腾。
这是三天前朱小姐托朱炽韵亲手交给他的,用丝绒盒装着,附有一张手写卡片:“给值得深入对话的头脑。”
袖扣对准识别器,一道不易察觉的蓝光扫过。
门开了。
里面的空间与对外展示的办公室截然不同。没有落地窗,取而代之的是整面墙的实体书架,陈列着皮质封面的旧书和装着标本的玻璃罐。
空气里有雪松木、旧纸张和某种清冷香料的味道。灯光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暖黄色,既不会让人昏昏欲睡,又能给每个人的皮肤镀上一层健康的光泽。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的情形:
当他怀着新奇走进这个木门,朱小姐已经在了。
不像是什么顶级会所的包间,就像是一家以食材本味出名的日料店,清幽的包厢,纸移门外隐约传来庭院枯山水的流水声。
一道茶推过来,垫着一枚黑色的圆石片,和他袖扣的材质相同。
他端起茶盏,嗅到一种奇异的复合香气。底层是武夷岩茶的岩骨花香,中层隐约有檀香,最上层却浮动着一缕他无法辨识的甜腥——像是某种热带腐殖质中开出的花。朱小姐说,这是她在云南深山里寻得的古茶配方,能“澄心见性”。
“安瑞喝茶。”朱小姐抬眼,微笑。她头发松松挽着,面前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白水。她推过来一份菜单,指尖点了点,“这家的鲷鱼刺身不错,早上刚到的。”
没有问他想吃什么,直接给了建议。语气温和,理所当然。
韩安瑞坐下,接过菜单扫了一眼,合上。“嗯,听您的。”他把菜单递给侍者,“就按朱小姐推荐的来。”
菜品一道道上来,摆盘精致,分量恰好。两人安静地用餐,偶尔交谈几句。
韩安瑞听着,没接话,只是咀嚼着嘴里的食物。鲜甜,但似乎少了点什么味道。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墙上,墙上空荡荡的,印着窗棱分割的几何图形。
不知怎么怎么的,他想起卧室墙上还挂着一幅他几年前画的油画,是他记忆中夏日的庭院,色彩明亮得有些刺眼,笔触里带着刻意模仿某位后印象派画家的热情。
他最近站在这幅画前,看了很久。画里的阳光、绿树、虚幻的宁静感……现在看起来,那么虚假,那么一厢情愿。这幅画,像一层甜美的糖衣,包裹着些不愿意直视的真相。
前天他走过去,抬手,想把画摘下来。手指碰到画框边缘时,却顿住了。画框的木质温润,是上好的老料。画布背后,有他当年偷偷写下的日期和一个幼稚的符号。
只是一瞬的停顿。
下一秒,他用力将画框从墙上扯了下来。画框不算太重,但落在地上时,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响。玻璃面板没有碎,但画布在框内微微扭曲了。
他没有低头去看,只是转身,走到工作台边。他打开光屏,开始浏览那些高楼、立交桥、广场人流的数据分析和效果图。这些是“实在”的,是“现在”的,是“有用”的。
至于地上那幅画,以及画所代表的那个夏天,还有心里那一闪而过的、类似怅然的微弱感觉——都不重要了。那都是需要被治疗的“文艺病”的一部分,是阻碍他看到真实世界的雾障。
清理掉,就好了。
一切都非常安静,非常日常。
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长篇的说教。只是一顿饭一个独自完成的、摘下旧画的简单动作。
思想的转换,防线的坍塌,往往就发生在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时刻。像水渗入沙地,无声无息,待你惊觉时,立足之处早已泥泞不堪。韩安瑞正在学会用朱小姐递给他的“过滤器”看待世界,这个过程如此自然,自然到他几乎以为,这一切选择,本就源于他自己。
“在想什么呢?”朱小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时间仿佛被昂贵的木料与皮革吸走了声响。韩安瑞突然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抬眼,只见朱小姐从手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钛合金盒子,动作轻缓得像在处理一枚未爆弹。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文件,不是珠宝,而是一张边缘锐利如刀、质感奇特的黑色卡片。卡片中央,是一个极简的、由三条弧线交错构成的符号,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又像一枚将融未融的雪花。
“认识这个吗?”朱小姐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韩安瑞皱眉。他黑进过五角大楼的服务器,翻看过克格勃解密的档案馆,甚至在暗网最深处的某些加密画廊里游荡过。这个符号,他从未见过。但就在凝视它的第三秒,一种生理性的不适感悄然爬上脊椎——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无意间“瞥见”时,渺小生物的本能战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