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员的吗?”鲁明下意识地确认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紧绷。
“对。”高彬的回答简洁有力,但紧接着,又仿佛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以前已经详细核查过、近期又没有变动的,可以酌情简化。主要是查新近补充的,或者……以前核查可能不够深入、现在觉得有必要再‘看看清楚’的。”
鲁明的脑子飞速转动。所有人员……核查过的简化……新近补充……不够深入……
几个关键词如同拼图,瞬间在他脑中拼凑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周乙!顾秋妍!
周乙离开一年半,刚刚归来,带回了“新近补充”的家属——顾秋妍。而周乙本人,在两年前的“乌特拉”行动后,虽然表面通过了审查,但高彬心中的疑窦从未真正消除。这次回来,又恰好是在哈尔滨地下活动似乎有死灰复燃迹象的当口……
所谓“不够深入、有必要再看看清楚”的,还能有谁?
鲁明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瞬,但立刻被他控制住。他握着听筒,沉吟了大约两三秒——这个停顿既是在消化信息,也是在试探和确认——然后,他压低了些声音,用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请示的语气,试探着问道:
“科长,那……周队长他家属的档案,我记得之前因为他在关里,手续可能不全,您看……是不是让他明天再重新填一份详细的?和调出来的档案,一块儿送过去?”
这话问得巧妙。既点明了目标叶晨家属,又给出了一个合理的操作理由——手续不全,将高彬不便明说的意图,用工作流程包装了起来。
电话那头,高彬似乎轻轻“呵”了一声,像是赞许,又像是别的什么:
“你看着办。让他填一份吧,一并送去。”
“明白!”
鲁明的声音变得斩钉截铁,心中那因为晚宴任命而积郁的怒火和憋屈,仿佛瞬间找到了一个宣泄和转移的渠道,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兴奋。
“科长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办妥。”
“嗯。抓紧办。”高彬说完,没再多言,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鲁明缓缓放下电话,坐在床沿,脸上再无一丝醉意,只有一种猎人发现了可疑踪迹般的专注和冷厉。
他望向窗外哈尔滨深沉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叶晨……行动队队长的椅子,可没那么好坐。你那位漂亮又“紧张”的太太,还有你自己……咱们慢慢来。
夜色中,一场针对叶晨和顾秋妍的、更隐蔽也更致命的审查,已然拉开序幕。高彬心中的那根刺,从未放松过挑动的力道。而鲁明,则迫不及待地要成为那把最锋利的镊子……
……………………………………
寂静如同厚重的丝绒,包裹着深夜叶晨的宅邸。二楼卧室和书房的灯光相继熄灭,整栋小楼沉入黑暗,只有窗棂边缘透进些许清冷的月色。
刘妈早已在一楼自己的小房间里睡下,发出均匀的鼾声。顾秋妍躺在主卧的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里还回荡着晚宴上那些令人不安的目光和周乙在书房里冰冷的训诫,辗转难眠。
书房里,叶晨靠在临时铺就的椅床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全身的感官如同绷紧的弓弦,敏锐地捕捉着屋内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淌。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就在这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似乎停歇的间隙——
“谁啊?!”
一声短促、惊恐、带着睡梦中被惊醒的茫然的尖叫,猛地从一楼传来!是刘妈的声音!
几乎在同一瞬间,书房里的叶晨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从椅床上弹起,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没有冲向门口,而是两步便蹿到窗边,手指极其轻微地拨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目光如电,射向楼下院子。
月色朦胧,院子里景物模糊。但他锐利的目光,还是瞬间捕捉到了院墙角落处,一道模糊的黑影,正以一种略显慌张、甚至有些笨拙的姿态,手忙脚乱地翻过不算太高的院墙,消失在墙外的黑暗里。动作很快,但绝非训练有素的夜行者该有的利落。
紧接着,远处隐约传来了汽车引擎突然发动、然后迅速加速离去的低沉轰鸣,很快远去,消失在夜色中。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劣质汽油燃烧后的刺鼻味道。
叶晨眼神一凝,心中已然明了。金教授的同伙。目标,自然是那个此刻正静静躺在书房椅子上的棕色皮箱——里面装着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甚至危及整个哈城国党地下组织的翻拍电文和密码本。
这些家伙,动作倒是不慢。只不过,手段似乎……糙了点。直接摸到警察厅行动队队长家里来?胆子不小,但也蠢得可以。
他放下窗帘,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动作迅捷却并不慌乱。经过书桌时,他顺手拉开了抽屉,取出了那把保养得极好、沉甸甸的勃朗宁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然后拉开保险,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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