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米菲叫醒的这一晚以前,罗彬瀚已经有好些时间没去瞧过路弗或那两只鳞兽了。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劳作里,没有以前那股强烈而频繁的交流欲,自然也想不起来要去寻亲访友。因此当他走到丘地外围,看见灰烬地边缘星星点点的地洞时,他的第一反应是米菲也在玩某种很新奇的打地鼠游戏。那些兔子洞大小的窟窿正适合米菲的触须钻进钻出。至于谁是那个负责敲地鼠的玩家?他不知道。也许这是米菲给鳞兽们准备的某种反应测试。
正当他寻思这件事时,米菲从他脚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我以为你会继续睡。”它说,声音里听起来简直有点幽怨。
罗彬瀚正准备问它刚才的事是不是自己做梦。他及时改了自己的口风:“你刚才想叫我看什么来着?纤维?鳞兽?还是虫子?你挖这些洞又是在干什么?”
米菲告诉他这些洞并不是它挖的,而是那两只鳞兽。它们在一次次从地面拓展领地的尝试中遭到了米菲的驱赶和拦截,最后突然间觉醒了某种生物本能,意识到自己的双爪和鳞片是多么适合挖掘地道。它们很快就这么干了,尽管碍于体型与数量没法挖得很深,但在制造纵向隧道上却极有效率。它们确实是天生的打洞专家,用不着老师传授就知道如何运用牙齿和爪子来切断塑旋藜的根茎,将凝结的土壤重新拆散,然后通过分工配合将多余的砂土运送到外部。
它们在这过程中表现出的天赋机巧得到了米菲的高度赞扬,但罗彬瀚没心思去欣赏鳞兽们的野性智慧。他这会儿仍然觉得十分困倦,而这鬼地方的黑夜可是很短暂的。
“确实挺厉害的。”他敷衍地说,“那么,它们已经从你的包围圈里逃出去了?你需要我把它们找回来?”
“它们没有逃出去。”
“那这些洞是怎么回事?你眼睁睁看着它们挖的?等它们挖完以后又把它们赶了回去?”
“我想看一看它们的挖掘效率,”米菲说,“而且……我想它们制造出的这些隧道对我也能用得上。”
“这对你有什么用?它们挖得再好也没有你快吧?”
然而,事实是令人惊奇的。米菲亲口承认它的等体积挖掘效率并不如这两只鳞兽。它之所以能留给罗彬瀚一种超级隧道挖掘机般的印象,实际上是高度利用了原本就存在于地下的废弃巢穴。它确实善于变化,但并非全能,而保持高度灵活性与可塑性的代价往往是牺牲强度,为此它总是避免去分化出高硬度或高韧性的身体组织,比如甲壳与肌肉;这两者对它来说要么难以回收,要么过于耗能,不利于在贫瘠区域长期生活。而一旦没有足够硬度的外壳和适合发力的肌肉组织,它的地下空间开拓甚至都不算是在“挖掘”,更准确地来说它其实一直是在消化和腐蚀。它通常运用自己的触须来完成这项工作,有时也会把子代寄生到丘地区域的毛虫体内,再用信息素诱导它们前往固定的区域集中啃食——这就是它在地表的塑旋藜丛间制造小型通道的方法。
罗彬瀚听到这儿时终于彻底清醒了。即使是作为一个半文盲,他对米菲的生命形式也多少有些着迷。他回想了一会儿,然后向米菲转述自己很久以前听过的那个传闻。
“我听说你的母体的母体也用差不多的方法进食。”他告诉它,“听一个亲眼见过它的家伙说,它是被困在一座死火山里。那地方也很荒凉,它只能不停地生产些子代跑到缝隙里进食,然后又诱使它们回来,把它们回收进自己的身体里。它靠这种方法来获取食物。而且它还差点吃掉了那个见过它的家伙。”
“唔……”米菲说,“你和那个目击者关系怎么样?”
罗彬瀚向它报以鼓励的笑容:“非常不好。我把它送去坐牢了,你现在肯定不用担心它。而且我也不会管你是怎么奴役你的毛毛虫后代的——咱们还是继续说鳞兽的事情吧。”
于是他们继续谈论鳞兽的情况。那两只小畜生的野性和能力正在这段时期里与日俱增。它们依然很顾忌米菲的触须,还不曾像对付路弗那样正面攻击过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监视者,但却屡屡尝试避开它的眼目来溜出盆地。挖掘地道显然是它们的最新计划,而米菲也顺从了它们,既是为了更深入地观察它们的习性,也是觉得这些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反正它们挖出来的隧道对它都适用。它假装自己没发现它们在地下弄鬼,成天让触须在地表上爬来爬去。这两只鳞兽挖得就更勤快了,它甚至可以通过调整巡逻路径的疏密来操控它们的挖掘方向。
对于这种狡诈的剥削技巧,罗彬瀚只是意思意思地表示了他的谴责。“你真的只是用触须吓唬它们?”他随口问,“不是直接用寄生的子代来操纵它们?”
米菲提醒他这是很难做到的。对于昆虫它可以使用一些基础的化学方法,但思维更复杂点的生物就不太奏效了,就算是罗彬瀚也不会因为一个陷阱闻起来很香就拼了命地往里踩。罗彬瀚则告诉它那也未必,他现在其实是挺愿意为了一顿新鲜出锅的人类饭菜去死上几次的。不过鳞兽们是否愿意就很难说了。他知道它们嗅觉敏锐,却不清楚它们是否有同样发达的味觉。最后他十分潇洒地一挥手,表示自己向来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绝不会跟米菲计较寄生的问题。况且如今它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至爱亲朋,它想寄生谁就寄生谁。他本人和菲娜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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