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师戴维·霍顿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格外清晰：“八十万英镑，起拍价，每次加价不少于五万。请出价。”
短暂的沉默像一层薄冰覆盖全场，冰面下是暗流汹涌的资金与欲望。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元代青花八方花卉纹玉壶春瓶，这场拍卖会真正的焦点，无数谋划、算计、结盟与背叛的最终目标。
第七排中间，宋青云缓缓举起了77号竞拍牌。这位故宫博物院老专家的手很稳，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参与一场可能创造天价的竞拍，而是在课堂上点名提问。
“七十七号，八十五万。”霍顿立即指向他。
这个起手式很标准——加价五万，既不显得急躁，又表明了参与态度。宋青云放下牌子，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拍卖台，仿佛周围的紧张气氛与他无关。
但坐在他身边的杜明德能感觉到，老师的呼吸比平时略快了一丝。杜明德悄悄侧头观察，看到宋青云的手背上，那些岁月留下的淡褐色斑点，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三秒的停顿，第三排左侧，井上雄举起了18号牌。动作比宋青云更快，更坚决。
“十八号，九十万。”霍顿报数。
井上雄没有放下牌子，而是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和田玉扳指。他的目光没有看拍卖台，而是直视前方，但杜明德注意到，他的眼珠在微微转动——他在用余光观察宋青云的反应。
小野在一旁低声汇报：“井上先生，我们如果超过预算，需要向总部申请特别授权，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
“我知道。”井上雄的声音低沉，“加德的规矩是三天内付款。如果超过预算，我们必须在拍卖结束后一小时内开始申请流程。”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的连续超支现在成了沉重的负担。如果当时能更克制一些......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拍卖场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第四排右侧，詹姆斯·威尔逊举起了22号牌。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犹豫——牌子举到一半，停顿了半秒，才完全举起。
“二十二号，九十五万。”霍顿的声音依然平稳。
威尔逊放下牌子，从西装内袋掏出手帕，轻轻擦拭额头。他的脸色不太好，刚才那场被戏耍的竞拍消耗的不仅是金钱，还有精力和信心。
助手凑过来低声说：“先生，你要注意我们的资金，上面说了，这次不会加大资金支持，如果价格超过一百五十万，我们就必须退出。”
“废话！难道我不知道么？”威尔逊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他看了一眼井上雄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第九排的谢明轩。
这两个人，一个可能背信弃义，一个公然戏耍他。
而现在，他还要和他们竞争这件最重要的拍品，真他妈讽刺！
竞价以五万一次的幅度缓慢攀升，九十五万...一百万...一百零五万...一百一十万...
这个节奏很奇怪，按照往常的经验，这种级别的重器，竞价应该更激烈，加价幅度应该更大。但今天，三个主要竞争者都显得异常克制——宋青云每次只加最低的五万，井上雄和威尔逊也是如此。
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几位老藏家交换着眼神，有人皱眉，有人摇头。这种克制的竞价背后，往往意味着大家都预算有限，或者......都在等待什么。
当价格来到一百二十万时，第八排中间的梁家成举起了他的58号牌，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加五万，而是直接报出一个数字：“一百五十万。”
声音清晰，语气平静，但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池塘，激起层层涟漪。
全场哗然！
直接从一百二十万跳到一百五十万！加价三十万！这个幅度在今天的拍卖会上是第一次。
霍顿的眼睛亮了起来：“五十八号，一百五十万！”
井上雄的手猛地握紧了竞拍牌，一百五十万！
这一口价，已经超出预算了，如果继续以这样的幅度上涨，他估计也撑不了多久，要不要继续？井上雄紧皱眉头思考了起来。
威尔逊的脸色更加难看，一百五十万，意味着他只剩下五十五万的跟价空间。换句话说，只要价格超过二百零五万，他就必须退出。
宋青云依然平静，他再次举牌：“一百五十五万。”
又只加五万！
这个对比更加明显——梁家成的大幅加价显示出雄厚的财力和决心，宋青云的保守加价则显得谨慎甚至拮据。
井上雄咬牙举牌：“一百六十万。”
威尔逊犹豫了，他握着竞拍牌的手指关节发白，但最终没有举起，他放弃了这一轮。
霍顿环视全场：“一百六十万第一次......”
“一百六十五万。”梁家成再次举牌，依然只加五万。但他的表情很放松，甚至对旁边的助理笑了笑，仿佛在说：这才刚刚开始。
井上雄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小野，小野迅速计算后低声说：“井上先生，如果继续以五万的幅度跟进，我们的资金可以支撑几个回合。但如果梁家再次大幅加价......”
“我知道。”井上雄打断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后他再次举牌：“一百七十万。”
现在变成了梁家成和井上雄的拉锯战，宋青云暂时退出。价格在一百七十万到一百八十万之间缓慢攀升，每次都是五万。这个节奏让霍顿有些着急——作为拍卖师，他当然希望价格涨得更快些。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惊讶，当井上雄喊出“一百八十五万”时，第九排的谢明轩第一次举起了他的99号牌，他没有立即报价，而是等了一秒，让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然后他用清晰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说：“一百九十万。”
还是加价五万，很标准，但时机很微妙——在井上雄和梁家成拉锯数轮后，他突然介入，像是在说：好了，热身结束，现在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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