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没臧庞讹猛地将玉扳指拍在扶手上,扳指弹起半寸高,又重重落回掌心。他霍然起身,蟒袍扫过案上的青瓷笔洗,“哗啦” 一声脆响,碎片溅得满地都是:“荒唐!一群豺狼披着吊唁的皮,也敢闯我西凉腹地!传我将令,命沙洲守将蒙勒率三万铁骑,把这群杂碎拦在贺兰山外!敢越雷池一步,格杀勿论!”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朝臣们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户部尚书梁乙埋拄着拐杖出列,花白的胡须不住颤抖:“国舅爷三思啊!大启与我西凉通好十余年,太后生前亲送小王子阿里骨入开封为质,互市更是让我西凉每年多收百万石粮食。如今太后新丧,大启派使团吊唁本是礼数,若强行阻拦,岂不是让西域诸国笑我西凉无容人之量?”
“容人之量?” 没臧庞讹冷笑一声,跨步走到梁乙埋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梁大人怕是老糊涂了!去年贺兰山秋猎,大启使者的行囊里搜出的是什么?是我西凉盐州、沙洲的布防图!上面还画着红圈,写着‘可伺机夺取’!” 他猛地挥手,身后两名侍卫立刻捧着一卷绢帛上前,狠狠掼在梁乙埋脚下,“你自己看!这就是大启的‘礼数’!”
绢帛展开的瞬间,殿内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兵部尚书嵬名浪烈立刻出列,按着腰间的弯刀朗声道:“国舅爷所言极是!大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臣请命率五万大军驻守城外,若使团敢硬闯,便将他们挫骨扬灰,也好让赵受益知道我西凉铁骑的厉害!” 他身后立刻跟上十几个武将,齐声附和:“请国舅爷准奏!”
梁乙埋望着绢帛上刺眼的红圈,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话来。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烛火被风卷得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
就在这时,龙椅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 李谅祚正坐在那里,明黄色的龙袍套在他单薄的身上,像挂在衣架上一般空荡荡。他垂着眼帘,手指死死攥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连指缝里都渗出了血珠。这位登基二十余年的西凉王,从来都是朝堂上的 “摆设”,没臧太后在时听太后的,太后薨了听舅舅的,连驳斥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没臧庞讹斜睨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大王有话要说?是觉得本舅爷处置不当,还是心疼你的‘大启盟友’?” 他刻意加重 “盟友” 二字,语气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谁都知道,这是没臧庞讹在故意刁难,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梁乙埋急得连连使眼色,示意李谅祚赶紧低头认错,可李谅祚却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濒临熄灭的炭火突然迸出的火星。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却字字清晰:“国舅爷,大启使团…… 是来吊唁母后的。”
“哦?” 没臧庞讹往前走了两步,阴影彻底笼罩住李谅祚,“那大王倒是说说,若是他们藏着刀斧手,想趁机取本舅爷的性命,取你这西凉王的性命,该怎么办?” 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刀鞘上镶嵌的红宝石在烛火下闪着嗜血的光,“当年先皇驾崩,若不是本舅爷提着刀守住宫门,你以为这龙椅轮得到你坐?现在倒是学会心疼外人了?”
李谅祚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退缩。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 —— 那是枚白玉簪,簪身雕着缠枝莲纹,簪尖却崩了个缺口,缺口处还凝着暗红的血迹,正是没臧太后遇刺时攥在手里的遗物。
“这是母后的簪子。” 他举起玉簪,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卫凛亲眼所见,母后临死前攥着它,嘴里反复念着‘与大启交好,保西凉安宁’!国舅爷不让使团入城,就是违背母后遗愿!就是让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放肆!” 没臧庞讹怒喝一声,抬脚踹向旁边的香案,香炉滚落地面,檀香灰扬了满殿,“一个死人的话,也配拿来约束本舅爷?你信不信本舅爷现在就废了你,另立贤君!”
“国舅爷敢!” 李谅祚突然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阶前的碎瓷片,“母后是西凉的太后,她的遗愿就是国命!你违背遗愿,就是不忠!我身为西凉王,若不能为母后守礼,就是不孝!不忠不孝之人,凭什么执掌西凉朝政?”
这几句话像惊雷般炸在殿内,朝臣们个个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个懦弱了二十多年的傀儡君王,竟然敢当众顶撞没臧庞讹!
没臧庞讹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拔出弯刀,刀刃架在了李谅祚的颈间。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李谅祚甚至能闻到刀刃上的血腥气,可他没有闭眼,反而死死盯着没臧庞讹的眼睛:“国舅爷杀了我啊!杀了我这个‘不孝子’,也好让天下人看看,你是如何弑君夺权,如何违背太后遗愿的!到时候,西域诸国不会认你,大启不会容你,连贺兰山的部族都会起兵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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