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砂砾,在北疆的戈壁滩上打出呜呜的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大启使者团的车马在风沙里缩成了小小的影子,车轮碾过的车辙刚留下就被黄沙填平,护兵们的甲胄上蒙了厚厚一层土,连眉眼都快要看不清。而对面的马匪队伍却截然不同,他们个个身披厚实的披风,坐骑是耐风沙的北疆矮马,手里的兵刃在昏黄天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与使团的疲惫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星群按剑立在阵前,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扫过对面为首的身影时,瞳孔骤然一缩 —— 那头戴狼皮帽、帽檐压得极低的人,身形虽裹在宽大的玄色披风里,却掩不住脖颈处露出的纤细线条,不正是十年前在凉州城有过几面之交的柳老板?当年她还是个守着货摊的干练商女,如今竟成了这戈壁滩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马匪头子,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几乎是同一时间,柳老板也抬眼望见了李星群,原本搭在刀柄上的手指猛地一顿,冷硬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错愕,握着鬼头刀的手腕下意识松了半分,显然也认出了他。
没等使团的校尉出声示警,李星群双腿一夹马腹,银枪一抖便化作一道寒光跃马而出,枪尖擦着柳老板的披风扫过,高声喝道:“来者何人?敢拦我大启使团去路!”
柳老板嘿了一声,也催马上前,鬼头刀横劈而出,精准地格开银枪,金铁相撞的脆响刺破了风沙的呼啸。“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在姑奶奶地盘上撒野!” 她嘴上喊得凶狠,手腕却只使了三成力,刀身擦着枪杆滑开,两人错马而过的瞬间,她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李星群借着马身颠簸的掩护,枪尖横扫逼开她的攻势,同时压低声音回话:“我们是来与没臧部议和的。没臧庞讹若彻底掌权,必对大启发难,如今大启内忧未平,断经不起大规模战事。” 他的银枪在半空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枪尖点在柳老板的马镫旁,既维持了厮杀的架势,又没伤到对方分毫。
柳老板闻言,眼底精光一闪,眼睛微眯,指腹摩挲着刀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也压低了声线:“若是这般,说不定,我能帮你一把。” 她的鬼头刀顺势上挑,堪堪停在李星群的枪缨前,动作间的默契,仿佛两人从未分离过。
李星群心头一喜,银枪的攻势不由缓了半分,几乎要破了两人 “厮杀” 的假象,他强压着情绪,借着收枪的动作点头:“此话当真?那便多谢柳老板了!”
“先别急着谢,” 柳老板鬼头刀一扬,再度劈来,声音混在金铁交鸣里,“先把那没臧部的嵬名?野狐引出来再说。”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达成默契。李星群猛地收枪勒马,后退两步,朝着己方阵营大喊:“好武功!不过我这使团里,还有更厉害的好手,你可敢再接几招?”
柳老板闻言,直接朝着李星群翻了个白眼,扬声回怼:“你这演技也太浮夸了,能不能走点心!” 这话不算小,刚好能让两边靠前的人听见,既维持了对峙的紧张架势,又透着几分老相识的熟稔。骂完她便将鬼头刀狠狠插在地上,刀柄震得黄沙簌簌落下,朝着使团方向放声吼道:“尔等不过是些文弱使者与护兵,识相的便放下武器投降!否则今日定叫你们插翅难逃,葬身这戈壁滩!”
李星群配合地冷哼一声,甩了甩枪尖的沙砾,拨转马头便退回了使者团中,径直走到王厚面前,附耳将方才与柳老板的约定低声说了一遍。王厚捻着胡须沉吟片刻,指腹在舆图上轻轻敲了敲,眼底泛起几分了然,点头道:“既然有柳当家相助,那便按计行事,只是务必护住使团的粮草与文书。”
另一边,柳老板也策马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她刚扯下狼皮帽,露出一张饱经风沙却依旧英气的脸,手下的二当家哆讹就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道:“大当家,您认识对面那小子?方才你们交手,我瞧着根本没下死手啊,刀光看着狠,连人家衣甲都没划破。”
柳老板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没错,是十年前的旧识。等会儿让兄弟们都演场好戏,把声势做足,别露了破绽,咱们趁机把嵬名?野狐那兔崽子一窝端了。”
哆讹眉头紧锁,脸上露出迟疑之色,瞥了一眼远处沙丘后隐约晃动的黑影 —— 那是嵬名?野狐派来的斥候,小声劝道:“可是大当家,咱们要是动了嵬名?野狐,没臧庞讹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啊。这些年咱们能在这戈壁立足,全靠和没臧部互有往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才能安稳劫商队。”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络腮胡的老弟兄就插嘴道:“二当家说得是,没臧庞讹手底下的黑甲卫可不是好惹的,真要翻脸,咱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柳老板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哆讹的肩膀,又扫了一眼围拢过来的弟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又有几分向往:“老哆,还有各位弟兄,你们跟着我多少年了?从凉州到这北疆,风餐露宿,刀口舔血,哪天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上次老三劫商队,腿被人打断了,躺在破帐篷里连口好药都喝不上;还有去年冬天,小五冻掉了两根手指,到现在还握不稳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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