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园林里,晨雾被渐渐升起的日光驱散,却驱不散弥漫在假山石径间的肃杀之气。七八支带消音器的手枪无声地指向核心圈内的三人,如同毒蛇昂起的头颅。周宇浩带来的这些人,动作干练,眼神漠然,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绝非普通特务可比。
万志超的护卫额角渗出冷汗,握枪的手指关节发白,但依旧死死挡在站长和蓝胭脂身前。万志超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周宇浩,仿佛要将他看穿。
蓝胭脂被夹在中间,感觉空气都凝固了。左臂的伤痛、连日的疲惫、宋勉牺牲的悲痛,以及眼前这随时可能爆发的致命危机,如同重重枷锁压在身上。但她的大脑却像浸在冰水里一样清醒。周宇浩没有立刻开枪,说明他有所图。图什么?铁盒的位置?钥匙?还是……借她和万志超之手,达成别的目的?
“周先生,好手段。”万志超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没想到你在上海,还藏着这么一支力量。”
“以防万一罢了。”周宇浩的语气依旧平淡,“就像万站长你,不也藏着备用指挥所和不少后手吗?我们这种人,不留几条退路,怎么活得下去?”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枪口稍稍放低一些,但包围圈并未松懈。“时间紧迫,客套话就不多说了。青木的人最多半个小时就会搜到这里,‘别动队’的残兵也可能引来其他麻烦。我们长话短说。”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蓝胭脂身上:“蓝小姐,铁盒沉没的精确位置,只有你知道。打开铁盒的‘钥匙’,也在你手里。这两样东西,是破局的关键。但凭你一个人,或者加上万站长现在这点人手,不可能安全取出铁盒,更不可能将它送到该送的地方。”
“所以呢?”蓝胭脂冷冷地问,“周先生是想‘帮助’我们?”
“互惠互利。”周宇浩坦然道,“我需要铁盒里的东西,去完成我的任务,或者说,去兑现我对某些人的‘承诺’。你们需要它来清除内鬼,为死去的同志报仇,稳固救国会的根基。我们的目标,在清除那个南京的蛀虫及其党羽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一致?”万志超冷笑,“周先生别忘了,你手上也沾着我们同志的血!陈斌的死,宋勉的牺牲,你敢说和你毫无关系?”
周宇浩的眼神几不可查地暗了一下,但语气不变:“战争本就是残酷的,间谍斗争更是如此。有些牺牲,不可避免。陈斌不死,证据可能早已落入青木或‘别动队’之手。宋勉不硬闯,蓝小姐可能至今还关在‘东亚洋行’最底层,甚至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们的牺牲有价值,而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的价值最大化,而不是在这里争论谁手上沾的血更多。”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现在,铁盒在池塘底。我们三方(他指了指自己、万志超和蓝胭脂)任何一方单独行动,都可能被另外两方,或者被特高课、‘别动队’趁虚而入,导致证据丢失或被毁。唯一的出路,是暂时合作。”
“怎么合作?”蓝胭脂问。她必须弄清楚周宇浩的具体计划。
“很简单。”周宇浩似乎早有腹案,“第一步,蓝小姐告诉我铁盒沉没的精确位置,以及钥匙的确认方法。第二步,由我的人负责打捞,万站长的人负责外围警戒和干扰可能的追踪者。第三步,铁盒出水后,三方共同在场,由蓝小姐用钥匙打开。里面的内容,我们三方共同审阅、复制。原件,可以由万站长带走,用于你们内部的清理和向上汇报。复印件,我需要一份,用于我的……交易。而蓝小姐你,可以获得我的保护,安全离开上海,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或者,如果你想留下,我可以安排你在新的身份下开始生活。”
计划听起来很“公平”,各取所需。但蓝胭脂和万志超都知道,与周宇浩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口中的“共同审阅”、“复制”,很可能意味着他会在过程中做手脚,甚至可能调包或销毁关键部分。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信守承诺?”万志超质问,“事成之后,你翻脸不认人,甚至将我们一网打尽,向你的日本主子或重庆上司邀功,怎么办?”
周宇浩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问,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万志超。“这里面,是我与南京那位‘蛀虫’的部分通讯记录副本,以及他在上海的几个秘密账户和联络点。这些,作为我的‘诚意’和‘抵押品’。如果事后我反悔,你们大可以将这些公之于众,或者交给该交的人。这足以让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元气大伤,也会让我在上海乃至中国的立足之地彻底消失。这个代价,我付不起。”
万志超接过信封,快速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脸色变得更加凝重。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以他的经验判断,八九不离十。周宇浩这次,似乎真的拿出了足够分量的筹码。
蓝胭脂也在飞快地思考。周宇浩的计划风险极高,但确实是在目前绝境中,唯一有可能同时达成取出证据、揭露内鬼、并安全脱身的方法。拒绝合作,他们三人很可能立刻死在这里,证据也将永沉水底。答应合作,至少有一线生机,还能让证据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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