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风、傅月池以及徐文远三人,皆是生平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等“鬼物”现形,一时之间,神色各异,反应不同。
傅清风虽也心中微惊,但自幼家学渊源见闻颇广,加之性情沉静,很快便镇定下来,只凝眸细观那画灵形貌,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傅月池却是下意识地退后半步,纤手轻轻抓住了身旁顾月清的衣袖,指尖微微收紧。
她毕竟是少女心性,虽素日胆大活泼,但直面这超乎寻常的灵体,仍不免有些本能的忐忑,不过,那份旺盛的好奇心很快便压过了初时的怯意。
她睁大了明眸,目光灼灼地望向婉娘虚幻的身影,眼中满是探究与惊奇。
至于徐文远,身躯虽是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双眼却是痴痴地盯着婉娘的面容,脸上神色复杂变幻。
有对往昔的追忆,有对至爱早逝的痛楚,亦有久别重见的欢喜……
画灵婉娘自现身后,目光便落在案上那支海棠玉簪。
她凝视许久,随着一声轻叹,双眸中那纠缠了不知多少时日的愁绪,亦如春阳下的薄冰,消融褪去,唯余一片澄澈明净的释然。
她落在地面,敛衽垂首,朝着顾月清、方牧野等人盈盈下拜,声音空灵幽远,带着解脱后的轻渺。
“小女子婉娘,拜见诸位大人。小女子因一缕执念而生,机缘巧合附于画上,开得灵智。夜半离画,实非有意惊扰生人安宁,只是心中夙愿难消,欲寻表哥当年所诺那支玉簪。”
“如今幸蒙诸位大人鼎力相助,寻回信物,完成旧约,小女子执念已了,自当散去。”
言至此处,她眼波流转,看向了伫立一旁的徐文远,虚幻的眼眸中顷刻间盛满了化不开的柔情,声音也愈发轻柔。
“只是在此之前,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容小女子单独与表哥说上几句话,了却这最后一点尘缘心事?”
顾月清闻言,蛾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她看向徐文远,询问道:“徐先生的意思呢?”
徐文远此刻反倒镇静下来,神色中透着一股哀戚与坚定,他朝着顾月清深深一揖,声音虽因激动而微哑,却清晰恳切:“还望将军成全。”
“好,那便予你们一盏茶的时间。”顾月清点了点头,转身往堂外走去。
方牧野几个亦随之退出,最后一人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众人于庭中静立等候,堂内隐约传来极低的絮语声,听不真切,唯有那声音中的哀戚与温柔,断断续续飘出,令人闻之怅然。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正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徐文远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但见他双眼红肿,脸上泪痕隐约可见。
“将军。”徐文远朝着顾月清躬身,哑声开口:“我们讲完了。”
方牧野几人闻言,这才重新步入正堂。
婉娘朝着众人再次深深一拜,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多谢诸位大人成全之恩,小女子这便去了。”
话音落下,她那本就虚幻的身影开始变得更加透明,如同晨曦时分逐渐消散的薄雾,最终彻底不见。
众人再去看那案上画幅,只见画纸上,婉娘倚栏望月的形象依旧未改,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愁绪与栩栩如生的意味,却已随着灵体的散去而悄然消失。
如今这幅《仕女望月图》,虽是画工精湛,但已归为寻常。
顾月清上前将画幅卷起,又将那支海棠玉簪放回锦盒中,一并递到徐文远手上,意味深长地温声说道。
“徐先生,此事已了,这幅画和这支玉簪,皆物归原主,望先生经此一事,能够放下心中旧结,莫再执于往事。逝者已矣,生者当惜。先生可以回去了。”
婉娘固有执念,所以夜半离画去寻海棠玉簪,但这件事情追根溯源,又何尝不是徐文远的执念。
若非深植于徐文远心中那十年未忘的憾恨与情愫,纵有那支蕴含灵性的狐毫笔,恐怕也难令那幅《仕女望月图》生出画灵来。
徐文远双手微颤地接过画卷与锦盒,如同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他向着顾月清、方牧野等人一揖到底,语带哽咽:“将军大恩,诸位恩德,徐文远没齿难忘!”
再三拜谢后,他才怀抱着东西离去。
让赵阔和周成各自去忙后,顾月清和方牧野、傅家姐妹,再次回到了后衙的公房。
傅月池托着腮,眼神有些放空,似是在回味今日经历的种种,片刻后喃喃自语道:“就这般结束了?感觉……有点……比我想得要简单些。”
她抬起头,看向顾月清,眼中带着少女特有的直率困惑:“月清姐姐,我之前还以为,镇抚司办案,定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呢。”
顾月清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蕴含着太多只有身在其位才能体会的复杂滋味。
她目光透过窗户看向房外,缓缓道:“镇抚司处理的案件繁多,形形色色,能有如今日这般,虽经离奇波折,却能得一个平和了结的,已是颇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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