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气氛霎时静了下来,连方才轻轻晃动的车帘都似是凝住了。窗外的寒风裹着残雪簌簌掠过车辕,唯有车轮碾过冻硬的土路,发出单调的“咯吱”声响,衬得这片刻的沉默愈发沉甸甸的。
林清儿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林元正瞥见她这副局促不安的模样,紧绷的下颌线条渐渐柔和下来,他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声音也放轻了几分:“我也并非怪罪于你,只是桃红年纪实在太小,留在长安终究是不放心。叫他们回来,也好就近照拂着,省得你我日日悬着一颗心。”
“之前林家人丁稀落,又遭逢巨变,我亦一直将宅里的人认作自家人,自然盼着他们都能安稳顺遂。”
他看着林清儿紧绷的侧脸,语气又软了几分,“桃红年纪尚小,又是头一胎,留在长安终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上洛还有孙神医、胡先生他们在,叫回来也好时时照拂着。”
林清儿紧绷的肩膀霎时松缓下来,眼尾泛起一点微红,轻轻点了点头:“原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我等擅作主张,徒惹家主不喜,却忘了近旁照拂才最妥当。”
她抬眸看向林元正,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的轻软,“如今有家主这句话,想来他们知晓家主本意,心里也能踏实些。”
林元正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袖传了过来,指尖微微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温声道:“往后不必如此忧心疑虑,我不过徒有家主之位罢了,林家上下的事宜,皆是你们与诸位管事用心操持。”
他说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初衷,不由轻笑出声,道:“你可知,此前我只期盼着,自己能让林家平稳下来,每日便是醉卧美人膝,成为那逍遥自在的纨绔子弟。”
林清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抬眸看他时,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如今林家已然安稳,富余的银钱也积攒了不少,家主若想过那般逍遥日子,原也是能的。只不过那醉卧美人膝,以家主你的酒量,实在有些差强人意,便是连秦怡都比不过………”
林元正有些哭笑不得,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佯作嗔怪道:“你这丫头,哪有当着人面揭短的道理。不过以我所知,你的酒量可比秦怡还要厉害,你便帮我应付她便行了。”
这般亲昵的举动,惹得林清儿心跳如擂鼓。她面上飞红,羞涩地微微垂首,指尖下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我那不过是偶尔罢了,哪里就比得过秦怡了,家主胡说………”
话音刚落,她的眼睫垂得更低,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不敢再看他,惹得林元正连连轻笑。
车厢内的暖意还未散去,车队已缓缓前行。窗外掠过成片的林家田庄,田埂上的残雪消融殆尽,露出了浅褐色的泥土,偶有早发的草芽冒出头来。
不多时,车轮碾过平整的官道,稳稳驶入上洛城西的城门,朝着林家的宅院而去…………
而此时林家宅院之内,却是极为喧腾忙碌的一番景象。
大管事林福攥着一张墨迹未干的清单,站在垂花门的石阶上高声吆喝,声浪震得廊下的灯笼微微晃悠。
“家主已是回了上洛,将将入城!尔等都给我仔细些,手脚麻利点,莫要惹家主不喜!”
一旁的二管事林寿连忙应声帮腔,手指着正弯腰清扫的小厮,踮着脚冲底下的人扬声喊:“那是家主此前叮嘱铸造的石子径,都给我仔细些刷!别留半点残雪渍,谁要是偷奸耍滑,仔细我揭了他的皮!”
林福见状,眉头一皱,扬声打断了他的吆喝:“林寿!天那么冷,那石子径便是刷干净了,家主也不会用,莫要忙活。你去厨舍那边问问,吃食可都备齐了!”
林寿闻言一怔,挥舞的手顿在半空,随即忙不迭应了声“诺,我这便去催催!”
说着扭头就往厨舍的方向快步走,步子急得带起一阵风,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可别误了家主的晚膳………”
只不过头上这暖阳悬空,天色亮堂堂的,离日落可还有两个时辰,他却像是迟一步就要误了天大的事一般,脚步半点不敢放慢。
前宅之中,不时地隐约传来林福的高声呵斥,混着下人奔走的脚步声,衬得满院都是紧绷又有序的忙碌气息。
与前宅连接的垂花门处,探出了两三个扎着双垂髻的小脑袋,一脸新奇地扒着门框瞧前宅的热闹,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
“你们瞧,还是头一回看大管事这么着急,脸都绷得跟块铁板似的!”
“可不是嘛,连一向凶狠的二管事都被他支使得脚不沾地,往常哪见过这阵仗!”
“听闻这次家主回来,还带回族中的长辈,难怪他们这般紧张。”
“幸好后宅此前秦怡管事,一直命人勤加清扫,不然我等也得这般忙活。”
“你也不想想,后宅这几月可是新近了几十个婢女,我等慢了一步都没抢到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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