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教师的指尖停在半空。
那是一个极其微妙的停顿——不是完全的静止,而是动作轨迹中一个短暂的凝滞。
指尖距离红木桌面还有约莫半寸的距离,原本应该落下的敲击就这样悬在了空气中。
午后的日光从雕花窗棂斜斜射入,将她的手指投影在桌面上。
那影子细长而清晰,边缘被光线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
书房里的声音骤然消失了。
不是那种渐弱式的消失,而是戛然而止,像是乐章演奏到高潮时琴弦突然崩断。
像是奔腾的河流遇到悬崖陡然静默。
前一秒还有“笃、笃、笃”的清响在空气中震荡,下一秒就只剩下绝对的、令人心慌的寂静。
那种从有声到无声的转变太过突兀,以至于空气本身似乎都因此凝固了,连漂浮的尘埃都仿佛定格在了光束中。
想着与鸣小姐的回忆,幽教师停了下来。
那些回忆不是零散的片段,而是连贯的、有温度的叙事。
她看见那个阴沉的午后,厚重的乌云压在天际,客厅里蜷缩在沙发上的小小身影;
她看见自己递出那颗樱花糖时,女孩缓缓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她听见自己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了”,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而郑重。
她看见后来的日子里,鸣小姐如何从连基本笔画都写不工整的小白,一点点进步,一点点成长。
那些深夜还亮着的台灯,那些被笔杆磨出红痕的指尖?
那些写错了就一遍遍擦掉重写的执拗,那些完成作业后小心翼翼摆在桌上等待检查的郑重。
她看见她眼底的光如何从黯淡到微亮,从闪烁到坚定,从迷茫到专注。
她看见今天的场景——那故意写错的笔画,那七代惩罚的眼神,那被识破后的慌乱,那最后的坦白。
那五体投地的卑微,还有那近乎告白的话语。
所有这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快速闪过,像是翻动一本厚重的相册。
每一页都清晰,每一帧都鲜活,每一幕都带着特定的温度和气息。
她的思绪在这些回忆中穿梭,从过去到现在,从初见到此刻,从那个需要被拯救的女孩到这个爱着自己的学生。
那些时间线交错,那些情感叠加,最终在她的意识深处形成一个复杂而沉重的结。
她需要停下来,需要从这个结中抽离,需要从那些过于浓烈的情感中暂时退后一步,才能做出清醒的判断,才能给出恰当的回应。
所以她的指尖停在了半空。
所以敲击声戛然而止。
所以整个书房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鸣小姐立马稳住身形。
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听到口令,像是警惕的动物察觉到环境变化。
她的身体原本因为等待而微微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处于紧绷的临界状态。
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幽教师的指尖,等待着那最终的、决定命运的敲击声。
当声音突然消失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放松,而是更加绷紧。
她能感觉到那种变化——空气中的压力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声音的消失而变得更加无形,更加无处不在。
那寂静像是有重量的实体,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压在她的肩膀上,压在她的脊背上,压在她的心脏上。
她立刻控制住颤抖。
不是完全停止——那是不可能的,身体的自然反应无法完全抑制——而是将颤抖压制到最小的幅度。
肩膀的耸动变缓了,频率降低了,幅度缩小了,从明显的战栗变成几乎看不见的微颤。
她能感觉到肌肉在对抗那种颤抖,能感觉到神经在努力传达“稳住”的指令。
能感觉到整个身体在极度的紧张中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呼吸调整了。
从那种几乎屏息的轻浅,变成更加深长、更加缓慢的节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很轻,很慢,像是怕吸入太多空气就会打破这份脆弱的平衡。
空气进入鼻腔,带着书房特有的檀香和墨香,还混着一丝地面的微凉气息。
气流通过喉咙,她能感觉到声带轻微的震动,能感觉到气管的扩张。
然后缓缓呼出,气息从唇间溢出,在冰冷的地砖上形成一小团白雾,很快消散。
心跳努力平复。
那疯狂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住,跳动的频率稍稍减缓,力度稍稍减轻。
胸腔里的震动不再那么剧烈,血液奔流的速度有所缓和,那种“心脏要跳出嗓子眼”的压迫感减轻了一分。
但平复是有限的,因为紧张还在,因为等待还在,因为未知的结局还在。
等着对方的审判。
她等待着。全神贯注的、将全部感知都调动起来。
耳朵竖着,捕捉空气中最细微的声响——幽教师的呼吸声,衣料摩擦的声音,甚至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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