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沈梦雪蜷在地毯上的样子,卷发乱糟糟地铺着,露出的脖颈在月光下泛着脆弱的白——这副模样,和小时候趴在她肩头哭着说“想逃出去看海”的小丫头,几乎重合。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沈梦雪的睫毛颤了颤,沾着的泪珠滚下来,砸在手腕的红痕上。
她抬起头,紫色瞳孔里还蒙着层水雾,像被雨打湿的紫水晶:“什么?”
“你真当我傻呀!”布思瑰突然提高了声音,绿眼睛里翻涌着暗潮,“你那脑子里想的什么我能不知道?这阵子你看火艳和雪辞的眼神,恨不得把她们揣进兜里带走!”
沈梦雪被她说得一怔,随即低下头,指尖抠着地毯的纹路。
“我想带火艳和雪辞离开四大家族。”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们不该被困在这里,像我一样。”
“嗤——”布思瑰包扎的手猛地顿住,缠着布条的指尖掐进伤口边缘的皮肉里,血珠立刻从白布条下渗出来,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抬眼看向沈梦雪,绿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吓人,“那你呢?”
沈梦雪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
布思瑰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觉得心口堵得发慌。
她想起小时候,沈梦雪趴在假山石上,晃着两条小短腿说“以后要带着你一起逃”,那时候她拍着胸脯说“好啊,我给你打掩护”。
可现在不一样了,布家的家训像藤蔓缠在骨头上,那些“不准背叛家族”“不准私通沈家”的规矩,早就把她磨得偏执又霸道。谁都能走,唯独沈梦雪不能。
她猛地站起身,转身走向梳妆台,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吹得沈梦雪的卷发晃了晃。
抽屉被拉开时发出“咔哒”一声,布思瑰从最里面摸出个深棕色的药盒,盒面上的铜锁已经氧化,泛着暗绿的锈。
“别想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打开药盒时,里面的药瓶碰撞着发出轻响,“我先给你冲杯药,安神的。”
沈梦雪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背影,黑裙的衣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像只受伤的夜行动物。
她想说“我不喝”,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看着布思瑰倒了温水,把几粒白色药片碾成粉末,混在水里搅出一圈圈涟漪。
药汁是浅褐色的,飘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布思瑰把杯子递过来时,绿眼睛里没什么光:“喝了。”
沈梦雪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仰头,药汁滑过喉咙时带着涩味,像吞了口掺着沙的泪。
没过多久,眼皮就开始发沉。
她看着布思瑰蹲在面前收拾药盒,绿眼睛在昏暗中忽明忽暗,像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地毯上的血迹渐渐模糊,耳边布思瑰的声音也变得很远:“睡吧……睡醒了……”
后面的话没听清。
沈梦雪的头一歪,靠在布思瑰的膝头,呼吸渐渐均匀。
紫色瞳孔闭上时,睫毛上还挂着最后一滴泪,在月光下闪了闪,终究还是没掉下来。
布思瑰僵着身子,直到确认怀里的人彻底睡熟,才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沈梦雪汗湿的额发。
她的动作很轻,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绿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得逞的暗喜,有藏不住的恐慌,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密密麻麻的疼。
“不准走。”她对着沈梦雪的睡颜,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谁都能走,你不能。”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得更深了,照亮沈梦雪恬静的睡脸,也照亮布思瑰指尖那抹未擦干净的、属于沈梦雪的血。
——————
布思瑰站在书房中央,绿眼睛里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碾碎。
她将沈梦雪那些藏在玩笑话里的计划、看火艳雪辞时眼底的挣扎,一字不落地砸在沈磊面前,连沈梦雪偷偷给妹妹们准备洛璃雅玉佩的细节都没放过。
“她想带她们走。”
布思瑰的声音冷得像冰,受伤的手臂还缠着渗血的布条,耳后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用星渊的私人航道,定在下个月月圆。”
沈磊听完,只是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指间的玉扳指,黄色瞳孔里没有波澜,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
直到布思瑰转身要走,他才淡淡开口:“替我谢过布家主。”
布家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沈家。
布思瑰坐在车里,最后看了眼沈梦雪的阁楼,绿眼睛里翻涌着无人看懂的情绪。
布逸云还在念叨:“梦雪姐怎么没来送我们?”被布千程一个眼刀剜了回去。
沈梦雪这一觉睡了三天。
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玉兰花都谢了,落了一地白瓣。
她刚想坐起身,就被伶儿按住——丫鬟的眼睛红肿,手里捧着的白裙子叠得整整齐齐,却掩不住布料上隐约的血迹。
“小姐,先生在书房等您。”伶儿的声音发颤。
沈梦雪的心猛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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