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檀香的烟气都似乎被无形的压力压得无法上升。文武百官垂首屏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一丝多余的动静引来龙椅上那位的注意。
皇帝的面色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沉淀的不悦,如同暴雨前低垂的浓云,让熟知他性情的老臣们心头惴惴。近日京城那甚嚣尘上、胆大包天的流言,已然成了扎在皇室尊严上的一根毒刺。
御史台一位面容刻板、声音却异常洪亮的御史王俭,手持玉笏,迈着方步出班,朗声道:“臣,御史王俭,弹劾镇国大将军殷啸天治家不严、纵女行凶、诽谤天家、其心可诛!”
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砸得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颤。
王俭显然有备而来,滔滔不绝,言辞犀利:“陛下!殷将军之女殷氏,性情骄纵,跋扈善妒,京中无人不晓!前有扑蝶落水,已成笑谈;而今更因妄图攀附三皇子殿下不成,竟因爱生恨,胆大包天,伙同那镇国公世子谢景宸,散布恶毒流言,污蔑殿下清誉!致使市井传唱,妇孺皆知,皇室威严扫地,朝纲体统何存?!”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加重砝码:“殷啸天身为朝廷重臣,手握兵权,受陛下隆恩,却连一内宅女子都管教不住,任其行此大逆不道、动摇国本之事,岂非严重失职失察?臣甚至疑其是否心存怨望,有意纵女行凶,以示对天家不满!其心可诛!请陛下明察严惩!”
“心存怨望”、“诽谤天家”、“动摇国本”……一顶顶足以抄家灭族的巨帽狠狠扣下,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殷啸天站在武将队列中,额角青筋暴起,古铜色的脸膛因极力压抑怒火而涨得通红,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他娘的!这群只会摇唇鼓舌的酸腐秀才!竟敢如此血口喷人,污蔑他殷家满门忠烈!
“殷爱卿,”皇帝的目光扫了过来,声音听不出情绪,“王御史所言,你有何话说?”
殷啸天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大步出列,声若雷霆,带着战场上千军万马都无法压下的悍勇之气:“陛下!臣冤枉!王俭所言,纯属捕风捉影,恶意构陷,其心可诛!”
他环视一周,目光如电扫过那些低垂的头颅,继续吼道:“小女芊芊,前日不慎落水,惊惧交加,至今仍在府中卧榻静养,连房门都未曾出过,何来‘伙同纨绔’、‘散布流言’一说?!至于所谓‘因爱生恨’更是无稽之谈!小女年幼无知,或曾对殿下有所仰慕,但绝不敢、也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臣殷啸天,自追随陛下以来,浴血沙场,满身伤疤皆是为国尽忠!我对陛下、对朝廷之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请陛下为臣做主,严惩构陷忠良之徒!”
他话音未落,又一名御史立刻出列附议,言辞更加激烈,咬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就在此时,文官队列中,一道沉稳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以为,王御史所言,虽或有措辞激烈之处,然流言汹汹,恐非全然无因。”
出声的竟是吏部尚书李崇明。他慢悠悠出列,先是瞥了脸色铁青的殷啸天一眼,又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殷将军治军严谨,战功赫赫,我等自是佩服的。但这治家之道,与治军终究不同。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尚在治国之前。听闻殷小姐性子确是刚烈了些许……而镇国公世子谢景宸,更是京城有名的浪荡不羁,行事荒唐,口无遮拦,人所共知。”
他刻意顿了顿,让“谢景宸”这个名字在大殿中回响,才缓缓道:“这二人若真凑在一处,年少气盛,这‘流言’起于谁口,又是经谁之口添油加醋扩散开来……呵呵,确实令人浮想联翩,不得不疑啊。殷将军如今还是应当多多约束家眷,避嫌为上,以免清誉进一步受损,寒了陛下和朝臣们的心啊。”
他这话,明面上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把祸水精准地引向殷家和谢家,尤其是点明了“谢景宸”与“殷芊芊”“凑在一处”的可能性,其心险恶!
站在前方的镇国公谢渊,本来正老神在在地看戏,一听李崇明这话,把自己那个倒霉儿子和殷家那个惹事精捆在一起,还暗示是自己儿子带坏了人家,顿时火冒三丈,这黑锅可不能背!
他猛地出列,声若洪钟,直接怼向李崇明,连礼仪都顾不上了:“李尚书!放你娘的……咳咳!你这话何意?!朝堂之上,陛下面前,无凭无据,岂可妄加揣测,含沙射影?!我儿景宸是顽劣了些,不成器!但最多不过是吃喝玩乐,斗鸡走狗,岂会去、岂敢去散播什么皇室流言?这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栽赃陷害,想一石二鸟!”
他越说越气,指着李崇明道:“倒是我听闻李尚书家公子,前几日似乎还在西市为了个卖唱女,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闹得沸沸扬扬,五城兵马司都惊动了?这‘齐家’之道,李尚书还是先管好自家门前雪吧!别在这金銮殿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却纵子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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