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它!
一股寒意,比体内的寒毒更甚,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是沈砚!是他在兄长的遗物上留下了批注!他不仅动过兄长的书,他甚至……用这种近乎亵渎的方式,在兄长的遗墨旁,留下了他那带着西夏烙印的、冰冷如刀的印记!
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如同烈火,瞬间点燃了云知微被寒毒冻僵的血液!她猛地坐起身,不顾肩头的剧痛和眩晕,一把抓过弟弟手中的字帖!指尖因用力而惨白!
“姐姐?”云知远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云知微却充耳不闻,她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死死钉在那行朱砂小字上,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笔迹烧穿!是他!一定是他!这个潜伏在云府、颈带西夏囚印、对兄长遗物肆意染指的恶魔!他接近远儿,教他写字,究竟意欲何为?!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远儿!”云知微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尖利和严厉,她死死抓住弟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细嫩的皮肉,“以后……离那个沈先生远点!听到没有?!不许再跟他习字!不许再靠近他!”
“姐姐!疼!”云知远被她的眼神和力道吓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沈先生是好人!他教远儿写字,给远儿削小木剑……”
“闭嘴!”云知微厉声打断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和体内翻腾的寒毒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窒闷得如同压着巨石,“他不是好人!他是……他是……”那“西夏人”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却因巨大的恐惧和府中禁忌而无法宣之于口!巨大的憋闷和无力感,让她喉头一甜,又是一股腥气涌上!
“姑娘!您冷静些!”青霜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抱住哭嚎的云知远,又试图安抚情绪失控的云知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是云崇山。
他显然是被幼子的哭声惊动而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房内一片混乱:女儿脸色惨白如鬼,眼神狂乱,手中死死攥着幼子的字帖,幼子在她手下哭得撕心裂肺。
“微微!你在做什么?!”云崇山的声音带着惊怒,大步上前,一把将哭得几乎背过气的云知远从云知微失控的钳制中夺了过来,护在身后。他看着女儿那状若疯狂、充满惊惧和恨意的眼神,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
“爹爹!”云知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将手中那本字帖狠狠摔在云崇山脚边!她指着那摊开的、朱砂批注的一页,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是他!是他写的!他在远儿的字帖上写!他还在阿兄的兵书上写过!他动阿兄的东西!他是西……”那个禁忌的称呼再次被她死死咽下,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只能歇斯底里地喊道,“他居心叵测!爹爹!赶他走!把他赶出云府!不然他会害了远儿!他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云崇山看着女儿近乎崩溃的模样,又低头看向脚边那本摊开的字帖。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云知远那歪扭的字迹上,带着一丝父亲本能的柔软。然而,当他的视线移到空白处那行朱砂批注时——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中!
云崇山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的惊怒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为剧烈的、翻江倒海般的震惊和痛楚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那行字!那笔锋!那力道!那转折间透出的、刻入骨髓的冷静与……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这字……这字……
一个尘封在记忆深处、早已被鲜血和泪水浸透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冲破所有封锁,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铮儿!
是铮儿少年时,在他书房里临摹《李靖兵法》时写下的字!虽然后来铮儿的字愈发飞扬跋扈,但这行楷的根基,这笔锋间透出的冷硬与精准……分明是铮儿十二三岁时的笔迹神韵!分毫不差!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云崇山!他仿佛看到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正伏案疾书,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这念头带来的巨大冲击,让这位在朝堂上沉浮半生、早已学会不动声色的兵部尚书,瞬间失去了所有自制力!
“铮儿……?”一声颤抖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重悲怆的低唤,如同梦呓般,从他紧抿的唇缝中艰难地挤出。他猛地弯下腰,几乎是扑跪下去,颤抖着伸出双手,如同捧起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力道,抓起了那本被摔在地上的字帖!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行朱砂小字上,指腹一遍又一遍、近乎偏执地摩挲着那冰冷的墨痕,仿佛能从中触摸到早已逝去的儿子的温度。巨大的悲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在他眼中疯狂交织、碰撞,最终化为滚烫的泪,汹涌而出,砸落在字帖上,晕开了那刺目的朱砂!
“是他的字……是他的字啊!”云崇山的声音彻底哽咽,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高大的身躯佝偻着,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他紧紧攥着那本字帖,仿佛攥着儿子残留于世、最后的魂灵,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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