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微的身体在沈砚这字字泣血、如同惊雷般炸响的控诉下,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彻底破碎的枯叶!兄长的形象在她心中轰然倒塌!那个温暖守护她的阿兄,那个意气风发谈论封狼居胥的阿兄,那个她视为信仰与依靠的阿兄……瞬间被撕裂、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火光中穿着异族重甲、面目狰狞、挥舞毒箭、屠戮袍泽的……恶魔?!
“不……不会的……你骗我!你恨他!你诬陷他!”巨大的信仰崩塌带来的灭顶绝望和一种本能的、对兄长最后一丝幻想的维护,让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将手中那枚如同烙铁般滚烫(心理上)的箭头甩脱!泪水混合着冷汗和嘴角再次溢出的血丝,疯狂涌出!
“我骗你?!”沈砚猛地松开钳制她手腕的手!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云知微向后重重撞在床榻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熏笼摇曳的火光下剧烈地晃动,脸色惨白如纸,嘴角的血迹愈发刺目。他死死盯着云知微,眼中翻涌着无边无际的痛苦与一种近乎悲凉的嘲弄。
他缓缓抬起那只沾着她挣扎时抓挠血痕、也沾着自己嘴角鲜血的手,指向自己颈侧那被衣领严密包裹、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的狰狞烙印之处。
“这囚印……”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与痛楚,“是拜谁所赐?!是你那‘忠勇无双’的好兄长!亲手烙下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云知微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
“他以为我死了……把我像野狗一样丢在尸堆里……”沈砚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但那眼底深处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火焰,却出卖了他灵魂正在承受的凌迟,“是西夏人……把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用这烧红的、刻着他们部族图腾的烙铁……烙下了这永世无法磨灭的……属于叛徒之子的……耻辱印记!”
他猛地扯开颈侧的衣领!
狰狞的烙印瞬间暴露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暗红的肉芽翻卷凸起,如同一条剧毒的蜈蚣,死死咬噬在脖颈最脆弱的地方!那扭曲怪异的图腾,在火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与冰冷!与他话语中那深入骨髓的屈辱与痛苦,形成最残酷、最刺目的印证!
云知微的目光如同被那烙印死死吸住!巨大的惊骇让她彻底失声!兄长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化为齑粉!那个会揉着她发顶说给她带金钗的阿兄……那个她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竟亲手将烧红的烙铁……按在了眼前这个人的颈上?!
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后瘫倒,眼神空洞地望着熏笼上方被烟熏得发黑的帐顶,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紧攥着那枚冰冷箭头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微微痉挛着。
熏笼的火苗发出噼啪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砚看着榻上彻底失去所有生气、如同破碎玉偶般的云知微,眼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激烈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空洞与疲惫。他缓缓抬手,用染血的袖口极其缓慢地、近乎麻木地擦去嘴角蜿蜒的血迹。
他沉默地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僵硬与沉重,从云知微无力垂落的手边,极其小心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拾起了那枚冰冷扭曲、沾着两人血污的箭头。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箭头尾端断裂的銎孔处,那焦黑的硬木茬口。
然后,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浓密的长睫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将那枚沾血的箭头,凑近熏笼旁摇曳不定的、昏黄的光晕。
跳跃的火光,终于清晰地照亮了箭头尾部,靠近銎孔边缘的、一处极其隐蔽的凹陷。
在那被血锈和焦黑层层覆盖、几乎难以察觉的凹陷里,赫然刻着三个极其细小、却力透铁背的字!
那字迹,是云知微刻入骨髓的熟悉!飞扬跋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一种近乎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正是兄长云铮的笔迹!
而那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沈砚眼中所有的空洞与疲惫,也狠狠烙在了云知微涣散瞳孔的倒影里——
“护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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