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土授民—周室的天下棋局
镐京,公元前1043年
晨光刺破薄雾,将镐京新夯筑的黄土宫墙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这座周人崭新的都城,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灰的气息,但今日,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牲血、香料与权力欲望的厚重味道,正从王宫深处的太庙广场弥漫开来。广场正中,一座巨大的青铜方鼎(可能是后世着名的“大盂鼎”原型)被架在熊熊燃烧的柞木柴堆上,鼎腹内滚沸的牲血(太牢:牛、羊、豕)蒸腾起腥咸的白气。鼎旁,巨大的玄酒(清水)陶尊沉默矗立。身着玄端礼服、头戴冕旒的周武王姬发,面色沉肃如古潭之水,手持玉柄朱漆圭瓒,正将玄酒缓缓浇灌于滚烫的鼎腹边缘。
“滋啦——!” 水汽猛烈蒸腾,发出刺耳的声响,混合着牲血被灼烧的焦糊味,直冲云霄。这烟雾与声响,仿佛是天人感应的桥梁。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 武王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玉相击,清晰地穿透了广场上数百名屏息以待的贵族、将领的耳膜。他那双因多年戎马和兄长伯邑考之死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殷纣失德,自绝于天!我周人承天命,抚万民!今,裂土分疆,封建亲戚——”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胞弟周公旦身上。
周公旦,这位日后被尊为“元圣”的智者,此刻却像一个最恭谨的执行者。他手持一卷用墨色书写于洁白马皮上的巨大名册——“分茅裂土”的原始蓝图,其上用朱砂清晰地勾勒着山川河流的走向,标注着即将被分割出去的广袤疆域。他的手异常稳定,只有袍袖边缘细微的晃动,泄露了内心激荡的波涛。他知道,自己手中这份皮卷的重量,将决定未来数百年华夏大地的格局。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牲血、草木灰和清晨露水的独特气味,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使命。
“叔旦,” 武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宣!”
“诺!” 周公旦躬身应诺,声音清朗如磬。他向前一步,展开了那沉甸甸的皮卷。
第一章:血脉为盾——宗亲裂土
“鲁——!” 周公旦洪亮的声音划破寂静。他目光如炬,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一位身着华服、眉宇间与武王有几分酷似的青年——武王四弟姬禽,即伯禽。“王弟伯禽!封尔于鲁!奄有商奄故地(今山东曲阜),赐土田附庸!赐殷民六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授大路(天子规格车驾)、大旗(龙旗)、夏后氏之璜(美玉)、封父之繁弱(良弓)!镇抚东夷,藩屏王室!” 话音落下,早有身着玄衣朱裳的礼官,手捧象征权力与财富的器物鱼贯而至。
沉重的木箱开启,露出光芒内蕴的玉圭、精美绝伦的青铜鼎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巨大的、绣着交龙纹的赤色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伯禽,这位血气方刚的年轻王子,双膝跪地,高举双手接过那冰冷的玉圭。指尖触碰到玉圭的瞬间,一股巨大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兴奋!是的,他即将成为一方诸侯,拥有广袤的土地和人民!但紧随而至的,是沉甸甸的压力。东夷素来彪悍难驯,殷遗民更是心怀故国……他抬起头,望向高台上的兄长武王,又看看主持仪式的叔父周公旦,两人的眼神都凝重无比,充满了信任,也充满了无声的嘱托——“鲁地,是钉在商人腹心的楔子,万不可失!”
“臣,伯禽!” 伯禽的声音因激动而微颤,却异常坚定,“谨受王命!必当恪尽职守,守土安民,永世效忠周室!若有二心,天地共殛!” 誓言在青铜礼器的寒光映衬下,显得格外庄重。
紧接着,周公旦的声音再次响起:
“卫——!王弟康叔封!封尔于卫!居河、淇间故商墟(今河南淇县)!赐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饥氏、终葵氏!授大路、少帛(杂色旗帜)、綪茷(红旗)、旃旌(羽饰旗)、大吕(钟名)!监殷余民,绥靖王畿!”
康叔封,年纪比伯禽稍长,性格更为沉稳。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卫地是商朝旧都朝歌所在,殷遗民势力根深蒂固,是稳定周朝核心统治区的关键锁钥。他沉默地接过属于自己的玉圭、礼器和族谱名册(记载着所赐殷民七族的详细户口),感受到的不是封赏的喜悦,而是一座无形大山的重量。他望向西方——那里是周室根基所在的岐周之地,心中默念:“定不负所托!”
“晋——!王弟唐叔虞!封尔于夏墟(今山西翼城),启以夏政,疆以戎索!授密须之鼓、阙巩之甲(名甲)、沽洗(钟名)!怀柔戎狄,屏藩北疆!” 年幼的唐叔虞在母亲的陪同下懵懂地行礼,他所要面对的是彪悍的戎狄部落和相对落后的开发环境,周室对这块北疆要地的期望是稳固而非急进。
“燕——!召公奭!汝有大功于宗周!封尔于北燕(一般认为在今北京琉璃河一带)!辟疆拓土,以御蛮貊!” 作为王室最重要的同姓宗亲(与周同姓姬),召公奭功勋卓着。他郑重接过礼器,目光坚定地投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是陌生的土地和强悍的游牧民族,他的使命是开疆拓土,为周室筑起北方的长城。“虽万里之遥,心向镐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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