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之围——风雪七日的帝国拐点
1:北疆烽烟(公元前200年冬,晋阳城)
晋阳城(今山西太原)的将军府邸,炭火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弥漫在厅堂里的焦灼寒意。刚从云梦泽擒韩信归来的刘邦,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帝王威势,此刻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焦躁地在铺着巨大羊皮地图的案几前来回踱步,厚重的皮靴踩在青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敲打着在场每一个将领的心。
“韩王信!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刘邦猛地一掌拍在地图上代地(今山西北部)的位置,震得案几上的铜灯盏都晃了晃,“朕待他不薄,封他为韩王,让他镇守北疆门户!他竟敢勾结匈奴,献出马邑(今山西朔州)!他这是要把匈奴人的铁蹄直接放进我大汉的腹地!”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眼中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和一种急于立威的冲动。刚刚处置了功高震主的韩信,他需要一场新的、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巩固帝威,震慑天下!而叛徒韩王信,无疑是最好的靶子。
丞相萧何站在一旁,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忧心忡忡地劝道:“陛下息怒!北地苦寒,匈奴控弦之士数十万,来去如风,极其剽悍。我军主力多在关中,此地多为步卒新募之兵,恐非其敌。不如暂忍一时,加固边塞,待来年春暖,调集精骑……” 萧何深知,这位老伙计骨子里那股沛县起兵时的“混不吝”劲儿又上来了,尤其是在刚处理掉心头大患韩信后,自信正膨胀到顶点。
“忍?” 刘邦猛地回头,目光如电般扫过萧何,又扫过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周勃、樊哙、夏侯婴等一众老兄弟,“朕忍不了!匈奴豺狼也!韩王信引狼入室,若不雷霆一击,剪除叛逆,震慑胡虏,边关永无宁日!草原上的狼群,只会把退缩当成懦弱!” 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朕意已决!亲征!务必擒杀韩王信,将匈奴人赶回漠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曲逆侯陈平匆匆而入,脸色凝重,带来最新的军报:“陛下,探马回报!韩王信勾结匈奴单于冒顿,其前锋已过勾注山(今山西代县西北雁门山),正向南侵袭!”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冒顿亲率大军在后,但……前锋兵力似乎不算太多,且队形散乱,像是……像是急于抢掠的模样。”
“哦?” 刘邦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轻蔑而得意的笑容,“前锋散乱?急于抢掠?哼!果然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看来他们内部也不甚协调!韩王信那点残兵败将,更是乌合之众!” 陈平的情报,无意中(或者说,恰恰迎合了刘邦急于求胜的心理)传递了一个信息:敌军并非铁板一块,有机可乘!
刘邦的自信瞬间爆棚,仿佛胜利已在向他招手。他忽略了陈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隐忧,也忽略了萧何越发紧锁的眉头。他走到主帅位置,抓起令箭,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朕军令!先锋夏侯婴、周勃!率轻骑、车兵火速北上,追击韩王信与匈奴前锋!务必咬住他们!”
“灌婴!率主力步卒随后接应!”
他看着地图上代地以北那片广袤的区域,手指用力点向一个地名:
“朕亲率中军精骑,随后跟进!目标——平城(今山西大同)!朕要在平城,痛饮庆功酒!”
厅堂中,将领们齐声应诺。只有陈平看着刘邦那因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陛下太急了……对草原上的狡狼冒顿,了解得太少了!那散乱的前锋,真的只是抢掠心切吗?
晋阳城中的令箭掷地(决策亲征),点燃了帝王膨胀的雄心(轻敌冒进)。警示:愤怒(韩王信叛)与傲慢(新擒韩信)交织的决策,往往是踏入陷阱的第一步(冒顿诱敌)。胜利的渴望(立威北疆),有时是蒙蔽双眼的迷雾(忽视风险)。
2:风雪白登(公元前200年冬,白登山)
北方的朔风,像无数把浸了冰水的钝刀子,卷着砂砾般的雪粒,狂暴地抽打在脸上、身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能见度不足百步。刘邦和他亲率的三万中军精骑,此刻正艰难地跋涉在这片被严寒和风雪统治的荒野上。马蹄深深陷入及膝深的积雪,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将士们裹紧了冰冷的铁甲和冻硬的皮袍,眉毛胡须上结满了厚厚的白霜,呼出的热气瞬间凝成白雾。
“陛下!风雪太大了!斥候回报,前方道路难辨,恐有危险!” 灌婴策马从前方艰难地挤回来,顶着风雪大声嘶吼。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和疲惫,连日来在雪原上的强行军,让这支精锐也显出了疲态。
刘邦骑在马上,身体随着马背晃动,脸色铁青。连续几天的追击完全没有结果。韩王信和那支“散乱”的匈奴前锋,就像狡猾的雪狐,总在他们快要咬住时消失在茫茫风雪中。胜利的预期落空,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加剧的烦躁和一股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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