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码头彻底沉进夜色里,只有“顺通号”甲板上挂着的两盏马灯亮着,昏黄的光在墨色的水面上晃出细碎的涟漪。
沈青梧趴在码头旁的货堆后,指尖捏着片冻硬的芦苇,借着马灯的光数着甲板上的守卫——三个日本浪人,两个黑西装,每隔一刻钟会沿着船舷巡逻一圈,手里的长刀在夜里泛着冷光。
顾晏辰蹲在她身边,正将一根细如铁丝的钢针缠上棉线,钢针顶端磨得锋利,是他白天用码头的废铁磨的:“等下我先游过去,用钢针撬开船尾的小舷梯,你在货堆后盯着巡逻的人,看到他们转身就给我打手势。”
他说着,摸出怀里的防水油布,将相机和短刀裹好塞进怀里——船尾的水浅,能蹚过去,却怕工具进水。
沈青梧点点头,从内袋摸出个小巧的铜哨——这是老郑给的,吹出来的声音像夜鸟叫,不会引起怀疑。
她压低声音:“要是遇到危险,就吹三声,我会用烟幕弹引开他们。
还有,注意船身的铁梯,白天我看到上面有锈,别踩滑。”
顾晏辰应了声,猫着腰朝船尾挪去。
雪后的地面结着薄冰,他每走一步都格外轻,棉鞋踩在冰上几乎没声音。
沈青梧的目光紧紧跟着他,手里的铜哨攥得发烫——甲板上的浪人刚转过身,朝船头走去,她立刻抬手,比了个“走”的手势。
顾晏辰加快脚步,蹚进冰冷的水里,水没过脚踝,他却没停顿,很快到了船尾。
小舷梯的锁是黄铜做的,已经生锈,他将钢针插进锁孔,轻轻转动,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刚要爬上舷梯,突然听到船头传来浪人的喝问声,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立刻缩到舷梯下,屏住呼吸。
沈青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到一个浪人朝船尾走来,手里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水面。
她急中生智,从怀里摸出个小石子,朝远处的货堆扔去,石子落地的声响让浪人顿了顿,手电筒的光柱立刻转向货堆,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顾晏辰趁机爬上舷梯,朝沈青梧比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钻进了甲板下的通道。
沈青梧等巡逻的人走远,也蹚着水到了船尾,顺着舷梯爬上船。
通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通风口漏下一点微光,空气中弥漫着鸦片的甜腻味和海水的咸腥味。
她掏出火柴,划亮一根,快速扫过通道两侧——左边是通往底层货舱的门,右边是通往中层客舱的铁梯,顾晏辰留的记号在右边的墙壁上,是个用指甲刻的小三角。
她跟着记号往铁梯方向走,刚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还有浪人哼歌的声音——是巡逻的人下来了。
沈青梧立刻躲进旁边的储物间,里面堆着些破旧的帆布,她钻进帆布堆里,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浪人的靴子踩在铁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停在储物间门口。
“里面有没有人?”浪人的声音带着酒气,伸手就要掀帆布。
沈青梧摸向腰间的短刀,刚要动手,突然听到甲板上传来三声夜鸟叫——是顾晏辰的信号!
浪人愣了愣,骂了句“该死的鸟”,转身朝甲板走去。沈青梧松了口气,从帆布堆里钻出来,抹了把脸上的灰尘,继续往铁梯走。
中层客舱的铁梯旁守着个黑西装,正靠在栏杆上打盹,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
沈青梧踮着脚走过去,捡起匕首,用刀背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脑勺,黑西装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她快速将他拖进储物间,然后爬上铁梯,中层客舱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孩子的啜泣声,还有浪人的呵斥:“别吵!再吵就把你们扔到海里去!”
沈青梧贴着门,透过门缝往里看——客舱被铁栏隔成几个小间,每个小间里都关着四五个孩子,他们穿着单薄的灰布衣裳,缩在角落里,眼里满是恐惧。
客舱顶部有个方形的通风口,铁网已经生锈,顾晏辰正站在通风口下,手里拿着钢针,试图撬开铁网。
“怎么样?”沈青梧小声问。顾晏辰点点头,将钢针插进铁网的缝隙,用力一撬,生锈的铁网“吱呀”一声掉了下来:“能进去,里面的通道够宽,能爬到每个隔间的上方,明天救孩子时,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来。”
他说着,从通风口探进头,朝里面的孩子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眨了眨眼,轻轻拉了拉身边的同伴,啜泣声立刻停了。
两人刚要离开,突然听到顶层传来松井的声音,带着怒意:“佐藤!明天中午必须准时出发,要是再出岔子,你就切腹谢罪!”
接着是佐藤的应答声:“哈伊!我已经加派了守卫,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顺通号’!”
“松井在顶层书房!”沈青梧眼睛一亮,拉着顾晏辰往顶层走——转运的指令肯定在书房里。
顶层的通道更窄,墙壁上挂着松井的武士刀,刀鞘上刻着狸猫图案,和那半张日文信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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