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马昭的缇骑踏碎崔亮藏身的染坊门板时,杜预正将最后一封密信塞进死士的鞋底——三百里外诸葛瞻在颍水岸边收起钓竿,鱼篓底层躺着荀家暗桩的青铜符节,而他们都不知道,这场暗战真正的胜负手早已埋在二十年前荀彧案头那卷《汉书》的批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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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预在滏口渡的惊险遭遇以及崔亮这条线的暴露,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洛阳。
尽管杜预和崔亮侥幸脱身,但“校事府”在邺城的头目岂敢隐瞒如此重大疏漏?八百里加急密报迅速呈递至司马昭案头。
“杜预?京兆杜陵杜畿之孙?他竟然潜回了邺城!还联络上了崔家余孽!”司马昭看着密报,年轻而阴鸷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化为滔天的怒火与一丝被愚弄的羞愤。他立刻意识到,之前那个在洛阳招摇过市的诸葛瞻,根本就是个吸引他注意力的幌子!真正的杀招,一直隐藏在河北!
“好一个声东击西!”司马昭面色平静的说道。
洛阳的局势已被诸葛瞻搅乱,虽然加强了监控,但那个滑不溜手的小子已经“撤离”。而邺城,作为河北根本,绝不容有失!尤其是崔家这种树大根深的家族,一旦其残余势力被季汉利用,在关键时刻于邺城内部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备马!点齐亲卫,即刻前往邺城!”司马昭霍然起身,下达了命令。他决定亲自前往邺城坐镇,一方面指挥对杜预和崔家残余势力的清剿,另一方面,也要借此机会,彻底整顿河北,将任何可能的不稳定因素连根拔起,确保后方的绝对稳固,以应对即将到来的第三次北伐。
司马昭的行动极其迅速而隐蔽。他轻车简从,只带了数百名精锐缇骑,星夜兼程,直扑邺城。他的到来,如同给本就紧张的邺城局势,又加上了一层沉重的砝码。
就在司马昭即将在邺城掀起腥风血雨之时,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功成身退”、返回蜀中的诸葛瞻,却悄然出现在了洛阳郊外,一处名为“颍阴”的偏僻乡野。
原来,诸葛瞻在洛阳的“胡闹”,除了吸引司马昭的注意力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目的——试探并联络魏国内部心向汉室的潜在力量。而他精心选择的“赠书”、“谈经论道”等方式,尤其是对“正统”、“气节”的强调,果然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线,便指向了已故汉侍中、守尚书令,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却最终因反对曹操进爵魏公而被猜忌至死的荀彧的后人!
荀彧虽死,但其家族在颍川乃至整个士林的影响力犹存。其子荀恽、荀俣等,因父亲之事,对曹魏早已心怀芥蒂,加之自幼受荀彧影响,内心深处仍存汉室之念。诸葛瞻在洛阳的活动,以及季汉如今展现出的强大国力和“兴复汉室”的旗帜,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通过几次极其隐秘的、借助某些对司马氏同样不满的没落士族传递的试探性接触后,双方终于约定,在颍阴荀氏的一处隐秘田庄会面。
夜色深沉,颍水潺潺。田庄内,烛光如豆。诸葛瞻见到了荀彧的次子荀俣。荀俣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与书卷气。
“荀叔倩先生,小子诸葛瞻,冒昧来访。”诸葛瞻执礼甚恭。
荀俣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过分、却目光清澈沉稳的丞相之子,心中感慨万千,还礼道:“思远公子不必多礼。尊父子之名,俣仰慕已久。只是如今……唉,山河破碎,故国飘零,相见于此等境地,实令人唏嘘。”
双方落座,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诸葛瞻首先表明了季汉“兴复汉室”的决心和如今强大的国力,但他谨记父亲教诲,并未透露任何具体的军事计划,只说了人尽皆知的消息:“……我大汉皇帝已立誓,开春之后,必将挥师北伐,廓清寰宇,还于旧都!此乃顺应天命,亦是天下民心所向!”
荀俣静静听着,眼中光芒闪烁。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曹孟德……虽有其才,然欺凌主上,渐移汉鼎,家父……便是因不愿见其如此,方有此祸。” 他声音低沉,带着刻骨的痛楚,“司马懿父子,更甚于曹氏!专权跋扈,屠戮忠良,视陛下如傀儡!我荀氏世代汉臣,岂能坐视神器长期蒙尘?”
他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思远公子,我荀家虽因家父之事,如今在朝中已然失势,不敢言有多大权势。然,我荀家之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州郡!在士林清议之中,亦尚有几分薄面! 若大汉王师北上,我荀家愿联络旧友,在河北、中原之地,广造舆论,宣扬汉室正统,揭露司马氏之恶!或可策动一些郡县,响应王师!至少,也要让司马懿后方不宁,人心浮动!”
诸葛瞻闻言,心中大喜过望!荀家的影响力,绝非崔家那种地方豪强可比!这是深入到曹魏官僚体系和士人阶层内部的力量!若能为我所用,其效果将远超在邺城制造几场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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