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外三百里,黑风岭。
苍穹之下,黑风岭如同一头匍匐的远古巨兽,沉默地蛰伏在苍茫大地之上。山势陡峭嶙峋,怪石耸峙,仿佛巨兽狰狞的脊骨,刺破灰白色的天幕。浓密的墨绿色林海覆盖着连绵的山体,古木参天,枝桠交错盘结,将阳光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吝啬地洒落在厚厚的腐殖层上。林间常年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淡紫色瘴气,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林荫深处、岩石缝隙间缓慢流淌、缠绕,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气息,滋养着苔藓与各种色彩妖艳、形态诡异的毒菌。这里灵气稀薄驳杂,却阴煞汇聚,是魔修、邪祟最偏爱的藏匿与滋生之所,每一步踏入,都仿佛能感受到这片土地深处传来的、微弱却永不停歇的痛苦呻吟。
一支十人小队,正以高度警惕的战斗队形,艰难地穿行于这片险恶之地。他们身着天行宗内门弟子特有的月白滚蓝边劲装,衣袂拂过带刺的灌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过分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为首的,正是墨渊。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却此刻紧抿着唇,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周身自然而然地流转着精纯磅礴的浩然正气,这力量至大至刚,使他行走于幽暗诡谲的林间时,宛如一盏移动的温暖明灯,柔和而坚韧的白光驱散着周身数丈内试图侵蚀过来的阴冷与晦暗,让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窸窣低语和恶意窥探稍稍退却。
然而,墨渊的心却远不如他外表显示的那般平静。自踏入黑风岭范围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便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并且随着队伍的深入,这股不安感愈发清晰、尖锐。他的灵识早已最大程度地外放,如同无数无形的细腻触须,谨慎地扫描着周遭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阴影、每一丝空气的流动。可反馈回来的信息,除了岭内固有的阴煞死寂,便是那无所不在、令人心烦意乱的瘴气对灵识的微弱干扰。太安静了,连最常见的低阶毒虫妖兽的嘶鸣都消失不见,这种异常的寂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祥预兆。他甚至能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数道冰冷、粘腻、充满恶意的目光,正从无法确定的黑暗角落投射而来,牢牢锁定着他们这支小队,如同猎人审视着一步步踏入陷阱的猎物。
紧随墨渊左侧的,是剑修清风。他身姿飘逸,背负长剑,剑鞘古朴,隐隐有空间波纹流转。他修炼《虚空剑诀》,对空间波动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此刻,他清秀的眉头紧紧蹙起,右手下意识地虚按在剑柄之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侧耳倾听着,感受着,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师兄,此地…似乎安静得过分了。空间也…有种奇怪的凝滞感,像是…像是被无形的水浆充斥,虚空剑步的施展都隐隐感到滞碍。”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看似平静的林木和岩石,试图找出那令他心悸的源头。
“嘿!怕什么!”右侧,体修石浩浑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虬结,几乎要将衣衫撑裂,古铜色的皮肤下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满不在乎地挥舞了一下手中那柄足以令人胆寒的巨型撼地锤,带起一阵沉闷的风声,“几个藏头露尾、见不得光的魔崽子罢了!正好爷爷我这几天在城里闲得骨头都快生锈了,来了正好拿来活动活动筋骨,松松皮肉!来一个锤一个,来两个锤一双!”他声音洪亮,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队伍中弥漫的紧张情绪,但那铜铃般的大眼里,也并非全无戒备,肌肉始终处于微微绷紧的临战状态。
墨渊猛地抬起右手,手势果断而有力,瞬间令所有队员噤声,脚步也随之一顿。他的动作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小队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
“不可大意。”墨渊的声音沉稳依旧,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石浩,收起你的轻敌之心。清风的感觉没有错,此地地势极端复杂,古木、怪石、瘴气皆是天然屏障,极易设下埋伏。我们此行虽是例行巡查,但宗门既令我等前来,必有缘由。而且我们是压缩修为境界而来的,坚决不能暴露我们的修为境界!”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前方那片更加阴暗、两侧崖壁高耸的狭窄谷地,那里的瘴气似乎格外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灰紫色帷幕。“清风,集中灵识,重点探查前方谷地区域的空间节点是否有被强行稳固或扭曲的痕迹。石浩,你的战躯最强,护住队伍左翼,警惕突袭。其余人听令,即刻结‘小七星周天大阵’,真元互通,守望相助,缓速前进,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命令清晰下达,天行宗精英弟子们的素质立刻体现出来。没有丝毫犹豫和慌乱,七名修为在化神至炼虚期的弟子迅速移动方位,脚踏玄奥步法,体内真元流转,瞬间彼此勾连,气机浑然一体,形成一个闪烁着微弱星芒的简易战阵,将墨渊、清风、石浩三人拱卫在中心。队伍如同一个绷紧的刺猬,小心翼翼地向那处仿佛巨兽咽喉般的狭窄谷地推进。每一步都踏得极其谨慎,武器出鞘,寒光闪烁,各种防护法诀的微光在弟子们身上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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