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破门,清晨凛冽的空气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只裹着破羊皮袄的单薄身子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鼻涕瞬间流了下来。他下意识想用手背去擦,却看到那黑乎乎的手背,动作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扯起羊皮袄那脏得油光发亮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
羊圈是用粗细不一的树枝和石块勉强围起来的,比他住的窝棚也强不到哪儿去。十几只山羊挤在里面,毛色杂乱,瘦得肋骨根根分明,正不安地踩着蹄子,发出“咩咩”的叫声,在清冷的空气中传得很远。味道更是冲鼻,浓郁的羊膻味混合着新鲜的粪便气息。
记忆碎片再次涌现:打开圈门,把羊赶出来,沿着村后那条小路上山,有一片长着稀稀拉拉草芽的山坡,就是日常放牧的地方。
他走到那扇用藤条绑着的、歪斜的圈门前,笨拙地想去解开门闩——那只是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卡在两根木桩之间。然而,这具十岁孩童的身体,不仅瘦弱,而且似乎因为长期饥饿和劳累,协调性也很差。他手指冰冷,不太听使唤,弄了好几下,才把那根树枝抽出来。
圈门一开,山羊们立刻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外挤。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差点被一只急于出圈的公羊撞倒。他慌忙挥舞着手里的放羊棍——一根比他个子还高些的光滑木棍,似乎是原主常用的——试图驱赶和引导羊群。
“哎!别挤!往……往那边走!”他试图喊叫,声音却因为虚弱和陌生而显得底气不足。
羊群根本不听他的,只是凭着本能往外涌,然后习惯性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也就是村后那条被踩出来的土路走去。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羊群后面,手里的棍子更像是拐杖,支撑着他虚浮的脚步。
村子还在沉睡中,只有几缕稀薄的炊烟从少数几间看起来稍像样点的土房顶上升起。大多数房屋都和他住的窝棚一样低矮破败。土路坑洼不平,满是牲畜的粪便和干涸的车辙印。偶尔有早起的村民,穿着同样破烂的衣裳,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或者干脆无视他,各自忙碌着。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一种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麻木。
内心独白(一边艰难赶羊,一边观察):
操……这路真难走。这破草鞋,底都快磨穿了,石子硌得脚底板生疼。这些羊跑得倒快……老子这身子,跟要散架似的。
这就是古代的农村?比电视里演的穷多了……这些人,一个个脸上都没点活气,跟木头似的。看来这地方,是真他妈的穷啊。
那个扛着锄头过去的,好像也是张老六家的佃户?昨天……不对,是狗剩的记忆里,好像被他家的大儿子欺负过……妈的,这地方真是谁都能踩一脚。
羊群沿着土路走出了村子,开始爬一段缓坡。坡度不大,但对此刻的他来说,却如同登山。他气喘得厉害,胸口像拉风箱一样,冷空气吸进去,割得喉咙生疼。两条细瘦的腿如同灌了铅,每迈一步都异常艰难。他不得不更频繁地依靠那根放羊棍支撑身体。
山坡上的景象更是荒凉。已经是初春(根据记忆和隐约的绿意判断),但土地依然显得贫瘠。草长得稀稀拉拉,枯黄中带着一点可怜的绿意。羊群一散开,便迫不及待地低头啃食起来,嘴巴飞快地动着。
他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些羊,不让它们跑散,尤其是不能跑到别人家的地里去啃食刚长出来的庄稼苗——记忆里有清晰的警告,那样会被往死里打,甚至可能连累主家。
他找了一块相对平整、能俯瞰大部分羊群的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下去。石头冰凉刺骨,但他实在没力气站着了。饥饿感如同火烧般再次袭来,伴随着一阵阵头晕眼花。
他看着那些埋头吃草的山羊,一个荒谬的念头冒出来:这些羊看起来也没二两肉,但要是能烤一只……呸!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记忆里对偷窃主家财物(尤其是牲畜)的惩罚极其残酷,想想就不寒而栗。
内心独白(坐在石头上,看着羊群,思绪纷乱):
饿……真他妈饿啊……前胸贴后背了。狗剩这娃,平时早上吃啥?记忆里……好像就没怎么吃过早饭?有时候能喝到一点昨晚剩的、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或者干脆就没有?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三十岁的人,饿得眼冒金星,看着羊都想流哈喇子。工地上虽然饭差,但管饱啊!大白馒头,好歹能啃饱!现在倒好……
他环顾四周,光秃秃的山坡,灰蒙蒙的天空,远处是更加荒凉的山峦。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紧紧攫住了他。这里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网络,没有熟悉的任何人。他仿佛被遗弃在了时间的荒原上。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寻找一丝可能的机会,他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山坡的植被种类?记忆里好像有能吃的野菜,但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他努力回想,却只有模糊的印象。土壤的颜色?附近有没有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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