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卷着细碎的雪沫,狠狠撞在单薄的窗纸上,发出持续不断的簌簌声响。冰冷的空气透过缝隙钻入屋内,带着刺骨的寒意。
云舒在一片混沌中缓缓苏醒。尚未睁眼,一股浓重而陈腐的药味便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鼻腔,混杂着木料霉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艰难地动了动眼皮,沉重的感觉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映入眼帘的,是模糊不清的昏黄景象。适应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聚焦。
头顶是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经纬线的青布帐幔,边角处打着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身下是坚硬的炕面,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弹性,硌得她骨头生疼。身上盖着的所谓锦被,轻薄得可怜,寒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她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屋内陈设简陋,仅一张破木床、一个缺腿用石块垫着的旧木柜,还有墙角那个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缕残烟和死灰的铜制火盆。这是哪里?
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她的脑海,冲击着她原有的认知。
云舒,二十一世纪顶尖医药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员,在一次高精度化合物合成实验中,因为设备突发异常爆炸,意识在剧烈的冲击和灼热中消散……
苏云舒,十六岁,大周朝镇北王墨临渊的正妃。因父亲兵部侍郎苏睿在朝中失势,家族为寻求庇护,将她嫁入镇北王府冲喜。奈何王爷墨临渊长年镇守北疆,从未正视过这位名义上的妻子。王府中馈由家世显赫的赵侧妃把持,原主在府中地位形同虚设,备受冷落欺侮。月例常被克扣,饮食衣物俱是府中最差——去岁寒冬,炭火不足,感染严重肺疾,咳血不止,身边却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最终在这冰冷孤寂的冷月苑中香消玉殒……
两种记忆交织碰撞,最终缓缓融合。
穿越了。
这不是梦,也不是实验室事故后的幻觉。她是真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成为了另一个“云舒”。
冰冷的现实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但常年实验室培养出的极端理性迅速压下了恐慌。她深吸了一口冰冷且充满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前六日,她被高烧与虚弱困在床榻,靠稀粥和苦药吊命。直到今晨,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感才稍稍退去,属于现代云舒的意识终于挣脱了混沌。
她扶着冰凉的床柱坐起,单薄的寝衣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的手腕细白如竹,腕间还留着几道深紫的抓痕——原主苏云舒咳喘时挣扎留下的痕迹。
“娘娘,您醒啦?”门帘外传来怯生生的轻唤,小荷端着陶碗的手一抖,半块烤红薯“啪嗒”掉在地上,沾了满地灰。她慌忙蹲下捡,发顶歪斜的银簪滑落,露出青涩的头皮,“奴婢…奴婢这就去给您烧热水!”
云舒扫过她冻得通红的手背,喉间微涩。原主记忆里,小荷父母早逝,十年前被卖入王府,十年间没出过冷月苑一步。这样的年纪,该是在父母膝头撒娇的年纪却就一直跟着原主在这冷月苑里挣扎求存,也是原主濒死之际唯一守在身边的人。
云舒的目光落在小荷冻得通红开裂的手上,以及那半块显然来路不正的红薯上,心中微微一涩。
“小荷,”云舒开口,嗓音因久病未愈和缺水而异常沙哑干涩,“现在什么时辰了?”
清晰的问话,而非往日病中的呻吟或清醒时的懦弱哭泣。小荷被这异常冷静的声线惊得手猛地一抖,那半块视若珍宝的红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一层灰。
“啊!”小荷低呼一声,慌忙蹲下身去捡,发顶那根唯一值点钱、却已歪斜的旧银簪彻底松脱,露出小半片青涩的头皮,“回…回王妃,巳时…巳时三刻了。”她声音发颤,捡起红薯,小心地吹着上面的灰,眼神惶恐不安,仿佛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巳时三刻,上午九点四十五。云舒在心中默默换算。她掀开那床根本无法御寒的薄被,忍着眩晕和虚弱感,试图起身。单薄的寝衣根本无法阻挡寒气,露出的手腕纤细得惊人,苍白皮肤上还残留着几道深紫色的指甲抓痕——那是原主咳喘窒息时痛苦挣扎留下的痕迹。
寒意让她打了个冷颤,但她并未立刻退回那冰冷的被窝,反而故意放慢动作,让小荷能清晰地看到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以及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的姿态。
“跟我来。”云舒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她掀开那遮挡寒风的破旧门帘,一股更猛烈的寒风立刻呼啸着灌入,吹得她衣袂翻飞,身形摇摇欲坠。
小荷见状,也顾不上心疼红薯了,赶紧将陶碗放在桌上,上前一步想扶,又被云舒眼神制止,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冷月苑是镇北王府最偏僻、最破败的院落。云舒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木门,一股更浓重、更复杂的霉味混合着某种劣质药材变质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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