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原主父亲当年怜惜女儿体弱,勉强允许她设置的“药房”。
说是药房,实则不过是几个破烂开裂的木箱和几个空荡荡的架子。木箱里散乱地装着些药材:半袋已经发黑结块、长出绿色霉斑的陈皮;几包被虫蛀得千疮百孔、几乎只剩空壳的甘草;还有几个贴着模糊标签的瓷瓶,云舒打开一个,里面是半瓶颜色浑浊不堪、沉淀分层、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所谓“跌打药”。
原主苏云舒虽性子软懦,却因自幼体弱,对医药有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痴迷,私下里偷偷看了不少医书,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调理好自己的身体。然而,无人指导,缺乏资源,她的种种尝试,最终都成了徒劳。
“王妃,您要找什么?这里头脏得很,仔细呛着风又咳嗽。”小荷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屋内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掩鼻,“要不…奴婢先去给您烧点热水?灶上也许还有点余炭……”
“不用。”云舒的目光在那些破烂药材中逡巡,忽然,她的指尖触到一个藏在角落、用油纸包裹得相对严实的硬物。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打开层层包裹的油纸,里面是半袋深褐色的粉末。她凑近,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夹杂着土腥气钻入鼻腔。
是苦杏仁碾磨的粉末,含有苦杏仁苷。在现代,这是经过严格工艺提取后用于止咳平喘的有效成分之一。但眼前这包,炮制手法极其粗糙,杂质极多,甚至可能含有未充分处理的有毒成分。
“这…这是我娘留下的…”小荷凑近看了看,小声嗫嚅道,眼神有些躲闪,“她…她说是老家治咳嗽的土方子,磨成粉冲水喝…可、可王妃您从前病得厉害时,偷偷喝过几次,也没见有什么用,后来就收起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觉得这土方子拿不出手,更怕勾起王妃的伤心事。
云舒捏着那包粗糙的苦杏仁粉,目光再次扫过这间一无所有的“药房”:漏风的窗户、缺腿的桌子、墙角结满蛛网、手柄开裂的药杵……没有最基本的防潮、干燥条件,更没有提纯、精制的任何工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是她,面对这种情况也感到一阵无力。
然而,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小荷身上,尤其是那双惨不忍睹、红肿溃烂的手。
“小荷,”云舒突然转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关注,“你手上的冻疮,很疼吗?”
小荷浑身一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地把双手藏到身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不疼的,王妃。奴婢皮实,惯了…过些天暖和了就好了…”她声音发颤,试图掩饰巨大的不安。王妃从未如此直接地关注过她的苦楚,这反常的关怀让她害怕,怕这是不是病重的回光返照,或是要打发她走的先兆。
云舒微微蹙眉。穿越这七日,即便在昏沉中,她也能感觉到这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照顾和隐藏不住的关切。这是她在这个冰冷困境中感知到的唯一一丝微弱暖意。这双手,分明是长期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浆洗衣物、在寒风中奔波跑腿留下的残酷痕迹。
“跟我来。”云舒不由分说地拽过小荷藏起来的手腕,触手处一片冰凉和粗糙的肿痛感。她拉着小荷回到稍暖和一些的正房,将那包苦杏仁粉倒在相对干净一点的桌面上。
“你看这个。”云舒用指尖蘸了一点粉末。
小荷盯着那褐色的粉末,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声音带着哭腔:“王妃,这…这是?您别折腾这些了,好生歇着吧,奴婢这就去求求厨房的张嬷嬷,看能不能再请个大夫来……”她以为王妃又犯了痴劲,要试那些没用的药。
“这是苦杏仁苷,理论上能止咳平喘,消肿止痛,但需要提纯后才能安全起效。”云舒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但看到小荷惊惶的样子,又稍稍放软了声调,“去,烧一锅干净的热水来。再找找有没有稍微细密一点的纱布,如果没有,就把你那件没穿过的里衣撕了,用开水烫过拿来。我们需要把这些粉末用热水充分溶解,然后用纱布过滤至少三次,去除杂质,再小火慢熬,收干部分水分。”
小荷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忘记了害怕,只剩下巨大的困惑:“可…可王妃,您从前从不管这些…也从不会说这些…”眼前的王妃,说话条理清晰,眼神冷静专注,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这绝不是她熟悉的那位只会默默垂泪、逆来顺受的主子。
“从前是从前。”云舒看着她,目光深邃,“现在我醒了,总得试试。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小荷心上。
小荷的嘴唇哆嗦着,看着王妃那异常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又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王妃!王妃您是不是…是不是不要奴婢了?奴婢笨手笨脚,不会说话,总是惹麻烦…您要是嫌奴婢没用,骂我两句,打我一顿都行…求您别赶我走,奴婢出去了就没活路了…”她伏在地上,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王妃突然的转变和“能干”,让她产生了巨大的被抛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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