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梁上悬着一盏豁口的油灯,灯芯燃得微弱,将赵妃的影子斜斜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极了她此刻扭曲的心境。地上的柴草被潮气浸得发腐,混杂着马粪与霉味的气息钻进鼻腔,赵妃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曾几何时,她的寝殿熏的是海外进贡的龙涎香,连脚下踩的地毯都是西域织工耗费三年织成的,如今却要在这腌臜之地蜷缩,这一切的屈辱,都该算在云舒头上!
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油布包放在身前的木板上,指尖颤抖着层层剥开。当那只莹白的瓷瓶露出全貌时,赵妃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瓶身是上等的甜白瓷,触手温润,标签上“疫苗(改良版)”五个娟秀的字迹,正是云舒的笔迹。她伸出食指,轻轻摩挲着瓷瓶,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口中喃喃自语:“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让你平步青云的东西……云舒,你凭什么?”
油灯的光线下,她的瞳孔里映着瓷瓶的影子,渐渐染上疯狂的色泽。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三年前的宫宴——那日她穿着绣满孔雀开屏的云锦宫装,头上簪着皇上御赐的东珠钗,本是宴会上最耀眼的存在。可云舒一出现,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裙,手里捧着一小瓶自制的薄荷香露,仅凭一句“此物可清神醒脑,助陛下安睡”,就引得皇上龙颜大悦,当场将她封为“护国圣女”,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赞许。
“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伎俩!”赵妃猛地攥紧拳头,指甲狠狠掐在瓷瓶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她又抓起旁边的资料,那是几叠装订整齐的麻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谱,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符号和公式。赵妃翻得飞快,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越翻越急躁,最后狠狠将资料摔在木板上:“装神弄鬼!这些鬼画符能有什么用?”
“娘娘,您小声些!”刘嬷嬷连忙上前捡起资料,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灰尘,“这柴房离侍卫营房不远,要是被人听见了……”“听见又如何?”赵妃猛地抬头,眼中的疯狂让刘嬷嬷后半句话咽回了喉咙,“等我把这疫苗献给北戎大汗,他日带着铁骑杀回京城,别说侍卫营房,整个皇宫都是我的!到时候我要让云舒跪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这些鬼画符是什么意思,再让她把研制疫苗的法子一字一句写下来,然后……”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然后我就把她扔进虿盆,让她尝尝万虫噬心的滋味!还有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妃嫔,那些落井下石的朝臣,我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清算!”刘嬷嬷站在一旁,浑身冰凉,她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和嫉妒吞噬的女人,突然觉得,或许从赵家被抄家的那一刻起,曾经的赵妃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被执念操控的躯壳。
“娘娘,您真的要去找北戎人?”刘嬷嬷的声音带着颤抖,“北戎人素来残暴,他们……他们未必会信您啊。”“信我?”赵妃冷笑一声,拿起瓷瓶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们一定会信!三个月前北戎军营就爆发了瘟疫,死了上千人,新王昏迷说不定就是染上了瘟疫!这疫苗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不敢不信!”
她站起身,在狭小的柴房里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我拿着疫苗去见北戎大汗,就说我是赵国公的女儿,愿意帮他们研制疫苗,条件是帮我救出父兄,助我复位。等我重新当上皇妃,再里应外合,让北戎人攻下京城,到时候我就是大晋的皇后,北戎的功臣,何等风光!”
刘嬷嬷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犹豫了许久,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北戎人多疑,您一个女子带着疫苗去找他们,他们说不定会以为您是细作,直接把您杀了……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想什么法子?”赵妃猛地停下脚步,眼神凌厉地盯着刘嬷嬷,“在冷宫里等死吗?还是等着云舒那个贱人风风光光地嫁给墨临渊,然后赐我一杯毒酒?”
她走上前,一把抓住刘嬷嬷的手腕,指甲深深嵌入对方的皮肉:“刘嬷嬷,你跟了我十几年,我待你不薄。现在是我翻盘的唯一机会,你要是敢动摇,我先让你死无全尸!”刘嬷嬷疼得脸色惨白,连忙点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娘娘说什么,奴婢都照做!”
赵妃这才松开手,满意地笑了笑。她重新坐回木板前,将疫苗和资料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贴身的衣襟里,又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簪尖朝上藏在袖口——这是她最后的防身之物,若是遇到不测,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刘嬷嬷,我走之后,你就在这柴房待着,等过了三天,你就带着我给你的银子,去找你儿子刘三,然后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回京城。”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刘嬷嬷手中:“这里面有五百两银子,都是我当年偷偷攒下的私房钱,足够你们母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刘嬷嬷接过钱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娘娘,您要保重啊!要是……要是事不成,您就赶紧跑,别硬拼!”赵妃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整理着身上的粗布短褂——那是刘嬷嬷找给她的,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在脸上抹了厚厚的锅底灰,连眼角的皱纹都掩盖住了,看上去就像一个年近半百的杂役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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