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连绵的无名群山如同巨龙的脊背,在深秋的萧瑟中蜿蜒起伏。枯黄的茅草覆盖着山坡,如同给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披上了一层哀伤的寿衣。寒风,如同无形的鬼手,在嶙峋的岩石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都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这里离长沙越来越近,小鬼子放的狗也越来越多!”
李大山那标志性的、如同公鸭嗓般的咆哮,在崎岖的山路上回荡。他拄着一根削尖的木棍,代替了那早已不堪重负的伤腿,那只独眼里,闪烁着比山中野狼更警惕的光芒。
在他身后,是幽灵部队仅存的五十多名队员。经过短暂的休整和补充(主要是精神上的),他们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无法完全抹去的疲惫,但那股在鄂西山区被打散、几乎熄灭的精气神,却如同在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再次变得灼热而危险。他们不再像一群迷茫的孤魂,更像是一群潜伏在暗处,等待着致命一击的复仇之狼。
“报告!”
走在队伍最前方,负责尖兵侦察的“影子”,如同真正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滑了出来。他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油彩,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说。”王卫国同样潜伏在一旁的灌木丛中,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他左肩的伤口,在连续的急行军和高强度训练中,依旧隐隐作痛,但他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与痛苦共存的状态。
“前方三公里,‘鹰嘴崖’下方,发现日军活动痕迹。”影子的声音,如同两块冰冷的石头在摩擦,“脚印很新,至少……至少两个小队以上。装备精良,有九二式重机枪的拖痕,还有……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银灰色的金属圆筒,上面还带着泥土。
“这是什么玩意儿?”李大山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王卫国接过那个圆筒,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是德制‘卵’式手榴弹的引信保险盖。”他的声音,如同结了冰,“而且,是最新型号的。”
“德制手榴弹?”李山一愣,“鬼子什么时候用上德国货了?他们不是一直用那傻大黑粗的‘甜瓜’吗?”
“普通的鬼子,当然不用。”王卫国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但是,有一支部队,他们用。”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名字!
“山本!”李山的独眼里,瞬间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仇恨!
“看来,我们的老朋友,比我们想象的,恢复得更快。”王卫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危险意味的弧度,“而且,他的鼻子,也依旧那么灵。”
“队长!那我们怎么办?”钟摆冷静地问道,“绕路吗?还是……”
“绕?”王卫国笑了,那笑容,充满了疯狂的战意,“我们为什么要绕?我们从鄂西,一路杀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他吗?”
“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们,就在这里,给他一个‘惊喜’!”
他猛地转身,在那块布满了苔藓的岩石上,迅速地摊开了那张早已被他刻入脑海的兽皮地图!
“鹰嘴崖,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地点动着,“但它的弱点,也很明显!就是这里!”
他指着鹰嘴崖侧后方,一片看似不起眼的、长满了茂密灌木的缓坡。
“这里,是他们视野的死角!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李大山!”
“到!”
“你,带领第二战斗小队,剩下的所有弟兄!还有……我们所有的机枪!立刻,跑步前进!抢占鹰嘴崖对面的‘虎啸峰’!给我把所有的火力点,都架设在鬼子想不到的角度!我要你,像一颗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那里!等我的信号!一旦开打,就用你们最猛的火力,给我把鬼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山兴奋地一捶胸口,如同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囚,终于等来了上断头台的机会!
“钟摆!”
“到!”
“你,带领第三战斗小队,负责两翼的迂回和……断后!”王卫国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山本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一定还有后续部队!你们的任务,就是用你们最擅长的陷阱和冷枪,给我把他的援军,死死地拖住!为我们主力,争取时间!”
“是!”
“影子!”
“到!”
“你,带领第一战斗小队,所有的老兵,还有……枪法最好的几个新兵!跟我来!”王卫国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机!
“我们,去当诱饵!”
“我们,去把山本那条自以为是的疯狗,从他的乌龟壳里,引出来!”
“然后……”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李山和钟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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