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费南德的皮靴已在泥地上碾出半寸深的坑。
他盯着沙盘上插着的小旗,杰弗里的红狮旗像把火,烧得他眼尾生疼——过去七日,对方连袭五处粮屯,八百车燕麦成了灰烬,马厩里的战马饿得直啃草席。
领主大人。
沙哑的女声惊得他手一抖,青铜镇纸砸在沙盘上,撞翻了代表克拉克的蓝鹰旗。
帐帘被风卷起一角,摩莉尔的黑皮甲泛着冷光,肩头绣着的乌鸦正对着他肩上的银狼。
你怎么进来的?费南德按住腰间狼头剑柄,这是父亲战死时塞进他手里的遗物,剑柄上的狼眼被他摸得发亮。
您的哨兵在打盹,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蜂蜜蛋糕。摩莉尔掀了掀斗篷,露出腰间挂着的钱袋——昨夜杰弗里给她的金币还没捂热,我来给您指条活路。
费南德喉咙发紧。
三日前这女人突然出现在营地,说能解杰弗里的困局,他没信;昨日她精准报出杰弗里要烧干草垛的消息,老霍克的风箱保住了,铁匠铺又能打马掌;此刻她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父亲在绝境中抓住的那根救命绳。
您在杰弗里这儿耗得太狠。摩莉尔的手指划过沙盘,停在克拉克的蓝鹰旗上,红狮和蓝鹰是盟友不假,但克拉克的封地在北边,杰弗里的粮草要绕他的地界运。
您若分兵去啃克拉克——她猛地抽走蓝鹰旗,他的粮仓、铁矿、战马,全是您的。
杰弗里没了粮草,就算有十万大军,也得饿着肚子撤军。
费南德的呼吸重了。
他早该想到!
克拉克那老东西总在酒会上嘲笑他银狼崽子,上次边境冲突还抢了他三个村子。
可杰弗里的兵力是他的两倍,分兵会不会被各个击破?
留三千人守黑岩堡。摩莉尔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杰弗里要攻城得搭云梯,您的石墙够他磨三个月指甲。
剩下的精锐全给莱特——您那位大将的骑枪,刺穿克拉克的皮甲跟捅豆腐似的。
帐外传来马嘶,费南德望着沙盘上晃动的影子,突然想起昨日战死的小队长。
那孩子才十六岁,死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硬面包,说要留着打退敌人后分给妹妹。
他捏紧狼头剑柄,指节发白:这主意...多少钱?
摩莉尔笑了,乌鸦在她肩头振翅。您觉得我值多少?
黄金?
封地?费南德往前一步,我可以向国王请封,让你做骑士——不,女伯爵。
只要你帮我赢。
女伯爵?摩莉尔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吓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斗篷系带,我只是个佣兵...您不怕我拿了好处跑路?
你若想跑,昨夜就带着杰弗里的金币走了。费南德盯着她腰间的钱袋,那袋子鼓得过分,再说...我爹说过,能在绝境里拉你一把的人,比血缘更可靠。
摩莉尔垂眸,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暗涌。
她知道费南德在等她点头,就像知道他此刻有多急切——领地在缩水,子民在饿死,连贴身侍卫都开始偷偷往杰弗里的营地送消息。
她数着心跳,等了十息才抬眼:我...我需要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费南德几乎是立刻应下,三天后,我让文书备好封爵令。
摩莉尔转身时,斗篷扫过沙盘,将杰弗里的红狮旗扫得歪了半寸。
费南德没注意,他正盯着克拉克的蓝鹰旗,仿佛已经看见莱特的骑兵踏碎对方的防线,看见粮仓里堆成山的小麦,看见杰弗里的使者举着白旗跪在黑岩堡下。
他没看见摩莉尔出帐后,手指在钱袋上轻轻一按——金币相撞的脆响里,混着杰弗里的密信:拖住费南德,待他与克拉克两败俱伤,红狮旗将插满银狼领地。
三日后,费南德站在黑岩堡的箭楼上,望着莱特的骑兵团如银浪般向北卷去。
他特意让工匠在每面战旗上绣了更大的银狼,风一吹,狼嘴几乎要咬住克拉克的蓝鹰旗。
战局比摩莉尔说的更顺。
莱特的骑兵冲垮克拉克的前哨时,对方的弓箭手还在往箭筒里装箭;黑岩堡的守军把杰弗里的攻城车砸成碎片,连云梯都没竖起来;第七日黄昏,信使浑身是血地冲进营地,说克拉克的主堡降了,粮仓、铁矿、战马全归了银狼。
杰弗里的使者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那胖子穿着绣金线的红狮斗篷,却在费南德面前跪得比农奴还低:我家领主愿以三车黄金、五座盐矿为礼,求您停战。
费南德捏着狼头剑柄,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狼要在对手最疼的时候撕咬,但也要在吃饱后松口。他望着帐外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挥了挥手:
可他没想到,克拉克的使者来得更急。
那老头眼窝深陷,像被抽干了血:费南德大人!
那些小领主趁我兵败,抢了我七个村子!
求您看在同属王国的份上——
停战协议里没写我要管你的破事。费南德打断他,转身时瞥见摩莉尔站在帐角,黑皮甲上的乌鸦正对着克拉克使者,把他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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