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昼那个伪装成保温壶的“湮灭者β型”,炮口朝下,孤零零地躺在离粘液边缘不远的地板上。幽蓝色的微光在炮口内部明灭不定,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滴…滴…”声,像是垂死心脏的无力跳动,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江照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了所有筋骨,软软地向下滑坐。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像是用砂纸打磨着喉咙,牵扯着大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恼人的雪花点闪烁不休。额角、鼻翼下方、嘴角,几道蜿蜒的血迹早已凝固,在沾满灰尘、汗渍和污秽的脸上画出刺目的暗红痕迹。她费力地抬起沉重如灌铅的眼皮,视线艰难地扫过这片如同被重型炮弹反复犁过的空间。
地狱,也不过如此。
寝室中央,那滩巨大的、如同被强酸融化的沥青混合着腐败内脏的怪物残骸,占据着触目惊心的位置。粘稠的黑液正从它断裂的脖颈豁口、被能量炮熔穿的肩膀巨洞、以及被林燃剑气撕裂的多处伤口中汩汩涌出,像有生命的毒沼般贪婪地向四周蔓延、侵蚀。所过之处,地板发出痛苦的呻吟,迅速被腐蚀出冒着青烟的焦黑坑洞。
墙壁上,两个边缘翻卷、如同被地狱巨兽啃噬过的恐怖焦黑孔洞狰狞地敞开着。一个在靠近阳台门的位置,是黎昼第一炮打偏的“杰作”,洞口边缘的混凝土呈现出熔融后迅速冷却的琉璃状,散发着灼人的余温。另一个则在寝室中央的墙壁上,是她刚才搏命一击的成果,洞口更大,边缘更不规则,破碎的砖石和烧焦的填充物如同黑色的内脏散落一地。冷风毫无阻碍地从这两个大洞和旁边完全破碎、只剩扭曲窗框的窗户中灌入,卷动着窗帘仅剩的几缕焦黑布条,发出呜咽般的悲鸣。
整个404寝室,如同遭遇了一场毁灭性的风暴。两张书桌被怪物庞大的身躯撞得东倒西歪,桌面上的书本、文具、化妆品如同垃圾般散落,被厚厚的灰尘和溅射的粘液覆盖。云瑶那张铺着精致粉色蕾丝床单的床铺,被飞溅的碎石和爆炸冲击波撕扯得不成样子,羽绒被滑落在墙角,沾满了黑褐色的污渍,如同被遗弃的破布。黎昼视若珍宝的实验器材和图纸,更是如同遭遇了末日天灾,精密零件散落得满地都是,不少浸泡在粘液中正迅速被腐蚀变形,图纸或被烧焦卷曲,或被踩踏撕裂,记录着她心血的公式和数据模糊不清。天花板上,一道狰狞的裂缝如同丑陋的蜈蚣,从中央向两端延伸,细碎的灰尘还在簌簌落下。
江照的目光带着沉重的疲惫,缓缓移向她的室友们。
林燃靠坐在另一侧冰冷的墙壁下,离那滩不断蔓延的粘稠黑液不远。她那条盘踞着青黑色诡异伤痕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衣袖被腐蚀出破洞,露出的皮肤上,那道伤痕颜色变得更深,近乎墨黑,隐隐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暗光,每一次微弱的搏动似乎都带来深入骨髓的阴冷灼痛。她脸色惨白得如同覆了一层薄霜,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压抑,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轻微的颤抖。她甚至没有去看近在咫尺的怪物尸体,只是微微垂着头,失焦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摊开的、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掌心——刚才紧握木簪的地方,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白色,虎口和几处指节皮肤被磨破,渗出的血丝已经凝固发黑。那根染血的木簪,此刻静静地躺在她脚边不远处冰冷的地板上。
墙角里,云瑶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暴风雨蹂躏后、羽毛凌乱瑟瑟发抖的雏鸟。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背紧紧贴着墙壁,似乎想从中汲取一丝早已不存在的安全感。那条曾经华丽炫目的Lolita裙摆,此刻沾满了灰尘、粘液和不明污渍,变得肮脏破败,如同褪色的噩梦。她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还在剧烈颤抖的肩膀,头深深地埋在并拢的膝盖间,只能看到她散乱纠结的长发和不断耸动、压抑着巨大恐惧的肩头。细碎而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她埋着的头里传出来,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深入骨髓的后怕。那根顶端水晶彻底黯淡、如同普通玻璃棒的魔杖,掉在她手边不远处,被灰尘覆盖。
黎昼则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就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光罩消失的位置。她双手无力地撑在冰冷、布满碎石和粘液的地板上,头低垂着,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那副厚厚的眼镜片上糊满了汗水、粉尘、泪痕和溅射的污点,完全模糊了视线。她似乎连抬起一根手指擦一下镜片的力气都耗尽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撑在地上的、指尖被滚烫炮管烫出数个水泡、此刻还在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双手。刚才那搏命一击带来的肾上腺素狂潮彻底退去,留下的只有浑身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般的巨大虚脱感。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只有仪器那顽固的“滴…滴…”声如同魔音灌脑,不断钻进她混乱的意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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