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骑兵队扬起的尘土尚未落定,村东路口关卡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滞。那几个被雄二“保”下来的村民蜷缩在雄二小队临时占据的半塌土屋角落,如同惊弓之鸟,连哭泣都不敢大声。老头搂着还在抽噎的小男孩,妇人紧紧抱着另一个更小的女孩,眼神里只剩下空洞的绝望。雄二手下的士兵围在屋外,脸色各异,没人说话。山本几次想开口,被旁边一个老兵用眼神制止了。
“队长,你真要……审他们?”森下凑到雄二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胖脸上满是汗水和焦虑,“前田那家伙明天就要结果!我们审什么?总不能真把他们……”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雄二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刺刀柄。前田少尉要的“结果”,无非是坐实这些村民“通敌”或“窝藏残兵”的罪名,或者榨出点所谓的“情报”,好让他回去交差。至于村民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而雄二,他同样不在乎这几个陌生村民的命,他在乎的是自己和小队的安危。放了?前田明天来要人,拿什么交差?杀了?无端屠杀平民,万一被有心人捅出去(比如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山本),渡边联队长为了平息可能的麻烦,牺牲掉他这个小队长是分分钟的事。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村民,最后定格在那个老头身上。老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老眼带着一丝哀求,更深处却有一丝认命的麻木。
“老头,”雄二用生硬的汉语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叫什么?以前在村里干什么的?”
老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被问这个,哆嗦着回答:“回……回太君……小的……小的姓张……村里人都叫我张老蔫……以前……以前在镇上铁匠铺……打过下手……”他指了指自己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
铁匠铺?雄二心中一动。他又看向那个妇人:“你呢?男人呢?”
妇人颤抖着回答:“男人……男人前年……被拉壮丁……没……没回来……就剩我和狗娃……”她搂紧了怀里的女孩和小男孩。
雄二沉默片刻,突然换回日语,对森下命令道:“把他们分开!老头带到我这边来!妇孺关到隔壁那间破棚子里!看紧了!谁也不许靠近!山本,你带两个人负责看着妇孺!其他人,该干嘛干嘛!”
士兵们立刻行动。老头被单独带到雄二面前,更加惶恐不安。森下则带着山本等人将妇孺押进了旁边一个四面漏风的破棚子。
土屋里只剩下雄二、森下和张老头。雄二示意森下守在门口,自己则拉过一张歪斜的破凳子坐下,盯着张老头,用日语缓慢而清晰地问道:“张桑,想活命吗?”
张老头听不懂日语,但“活命”两个字和雄二那冰冷的眼神让他浑身一颤,扑通又跪下了,磕着头用汉语哭求:“太君饶命!太君饶命啊!”
雄二皱了皱眉,示意森下:“告诉他,想活命,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森下充当了蹩脚的翻译。张老头听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太君问!小的知道的全说!全说!”
“你们小王庄,现在还有多少人?有没有当兵的藏在那里?或者……最近有没有见过当兵的?”雄二开始盘问,这些问题既是为了应付前田可能的查问,也是在试探。
张老头哭丧着脸:“太君啊……小王庄……早就没人了!打仗……都打没了!跑了的跑了,死的死了……就剩我们这几户逃到山沟里躲着……实在没吃的了才……才冒险回来……当兵的……当兵的都穿一样的衣服……我们哪敢看啊……见了就跑……真的没见过啊!狗娃捡的那个铜片子……真是……真是他在村口死人堆边上捡的……孩子不懂事……当个亮片玩……”他说得情真意切,涕泪横流。
雄二仔细分辨着他的表情和语气,判断其真实性。老头的话逻辑通顺,细节符合常理(逃难村民的视角),恐惧和求生欲也是真实的。他基本排除了小王庄有组织藏匿残兵的可能。
“那你们回来,除了捡破烂,还想干什么?”雄二追问。
“就……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没烂透的粮食……或者……或者找点铁家伙……锅啊铲子什么的……能换点吃的……”张老头抹着泪。
“铁家伙?”雄二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是啊……太君……以前……以前我在铁匠铺……懂点修理……寻思着……要是能找到点废铁……修修农具……也许……也许能跟别的村子换口吃的……”老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懂修理?雄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迅速成型,模糊而大胆。
就在这时,隔壁棚子突然传来山本不耐烦的呵斥声和小女孩惊恐的哭声!紧接着是妇人压抑的哀求。森下紧张地看向雄二。
雄二脸色一沉,起身大步走向隔壁棚子。只见山本正用手里的枪托,不耐烦地捅着缩在角落的妇人和孩子,嘴里骂骂咧咧:“哭什么哭!烦死了!再哭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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