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授课,素来严谨。他并不急于讲授新内容,而是先考察学童们对前日功课的掌握情况。他手持戒尺,缓步踱于学童之间,目光如炬,令人生畏。
“李富贵,”他停在那个穿宝蓝色绸褂的胖男孩桌前,“你将昨日所讲的‘融四岁,能让梨’一段,背诵一遍。”
李富贵,也就是那胖男孩,吭哧哧地站起来,胖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开始背诵:“融四岁,能……能让梨……呃……弟于长,宜……宜先知……”他背得磕磕绊绊,好几处都需要张先生提词,才算勉强过关,额头上已渗出了细汗。
张先生面无表情,又点了另外几个学童,表现大多平平,偶有流畅者,也仅限于死记硬背,问及其中含义,便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学堂里的气氛有些沉闷,那些原本还带着优越感的富家子弟,此刻也耷拉着脑袋,不敢与先生对视。
最后,张先生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萧绝身上。这个新来的孩子,从进门起就遭受了明显的排挤,却始终沉默,只是挺直背脊坐在那里,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萧绝。”张先生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你初来乍到,昨日并未听课。不过,既然入了学,便需知晓进度。你将方才他们背诵的‘融四岁,能让梨’一段,试着复述一遍,能记多少便是多少。”
这话一出,学堂里顿时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尤其是李富贵,更是面露讥诮,等着看这个“叫花子”出丑。连前面的内容都未学过,怎么可能复述刚刚才听了几遍的段落?先生这分明是为难他。
萧绝抬起头,看向张先生,黑眸沉静。他没有立刻开口,似乎在回忆。方才那些学童背诵时,他确实一直在默默聆听,那些字句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在众人或嘲弄或看好戏的目光中,萧绝站起身。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垂眸,清朗而略带沙哑的童音在安静的学堂里响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
他不仅将李富贵等人磕磕绊绊背诵的那几句完整复述,甚至流畅地接上了后面他们尚未考察到的内容!声音平稳,毫无滞涩,仿佛早已烂熟于心!
整个学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嗤笑声、议论声戛然而止。李富贵张大了嘴巴,胖脸上的讥诮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呆滞。其他学童也个个目瞪口呆,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他……他不是刚来吗?他不是没学过吗?怎么可能只听了几遍,就一字不差地背出来?甚至还多背了那么多?!
张先生抚着胡须的手也顿住了,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教了大半辈子书,聪慧的孩子见过不少,但像这般,仅凭耳闻便能过目不忘(确切说是过耳不忘),且理解其连贯性,能顺势而下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已不仅仅是记忆力好,更体现了一种对文字韵律和逻辑的天生敏感!
“你……”张先生压下心中的震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可知‘融四岁,能让梨’是何意?”
这是一个超出简单复述的、考验理解的问题。
萧绝略微思索了一下,根据方才张先生对其他学童的零星提点和林微熹平日给他讲的故事,组织着语言,回答道:“是说一个叫孔融的人,四岁的时候,就知道把大的梨让给哥哥吃。告诉我们……要尊敬兄长,懂得谦让。”
解释虽简单,却准确抓住了核心意思。
张先生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点了点头,示意萧绝坐下,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尚处在震惊中的学童,缓缓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尔等入学多时,尚不及一新进学子用心。可见天资虽有别,勤勉更可贵。今日起,当以萧绝为镜,可知否?”
学童们面面相觑,尤其是李富贵等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再也说不出半句嘲讽的话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歧视和优越感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萧绝默默地坐回位置,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引起轰动的并不是他自己。只有那微微颤动了一下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原来如此”的明悟。
原来,在这个地方,拳头不是唯一的武器。知识,同样可以让人闭嘴,甚至……让人敬畏。
这崭新的一课,比任何经文都更深刻地印入了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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