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笔画就的歪扭箭头，像一只窥伺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冷宫”二字。捏着那张便签，指尖冰凉。德妃刚刚被打入冷宫，这指向明确的暗示就来了？是文茵在指引她？还是某个想借刀杀人者布下的新陷阱？
冷宫……那里囚禁着失败者，也埋葬着无数秘密。德妃手中，是否还握着能翻盘或者拉人同归于尽的底牌？文茵将此线索指向那里，是想让她去挖掘，还是警告她远离？
“福顺，”她声音低沉，将便签凑近烛火，看着火焰吞噬掉那诡异的箭头，“去查，尚宫局今日送账本来的，是哪个太监？平时与各宫走动情况如何？要快，要隐秘。”
“是，小姐。”福顺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但李嫔的心却无法平静。德妃倒台带来的短暂安全感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警惕。皇帝让她“紧闭宫门”，她却感觉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更危险的地带。
午后，端妃竟派人来请李嫔过去品茶。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德妃倒台，后宫格局剧变，端妃这位一直看似超然物外的“前辈”，终于要露出她的獠牙了吗？
李嫔整理好心情，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踏入长春宫正殿。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比佛堂的浓郁多了几分清雅，但不知为何，今日这檀香闻起来，却让李嫔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端妃依旧是一身素雅宫装，坐在窗边的矮榻上，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动作娴熟地烫杯、洗茶、冲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部分面容，显得更加高深莫测。
“李嫔妹妹来了，坐。”端妃抬眸，语气平和，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听闻妹妹前日在佛堂受了惊吓，本宫心中甚是挂念。今日新得了些雨前龙井，便想着请妹妹过来尝尝，压压惊。”
“劳娘娘挂心，臣妾已无大碍。”李嫔依言坐下，姿态恭顺。
端妃将一盏澄澈碧绿的茶汤推到李嫔面前，茶香清冽，沁人心脾。“妹妹如今协理宫务，又刚立大功，圣眷正浓，真是可喜可贺。”她语气温和，话锋却微微一转，“只是，这后宫啊，有时候站得越高，风浪也就越大。德妃妹妹……唉，便是前车之鉴。”
李嫔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些许惶恐：“娘娘教诲的是。臣妾年轻识浅，只知尽心办事，恪守本分，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德妃娘娘之事，臣妾亦感唏嘘。”
“尽心办事是好的。”端妃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目光透过茶烟，显得有几分悠远，“但也要懂得审时度势，明哲保身。有些浑水，蹚得太深，容易湿了鞋，甚至……丢了性命。”
她这话，意有所指！是在警告她不要继续追查德妃和文家的事？还是暗示她知道佛堂真相乃至那卷丝绢的存在？
李嫔端起茶盏，借氤氲的热气掩饰眼中的情绪：“娘娘金玉良言，臣妾定当谨记。只是……臣妾愚钝，有时身不由己，被卷入是非之中，亦是惶恐不已。”
她在试探，想看看端妃到底知道多少。
端妃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她看着李嫔，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温和，却未达眼底：“妹妹是个聪明人，何必妄自菲薄？能在这波谲云诡中走到今日，岂是侥幸？本宫只是提醒妹妹，这宫里，有些旧账，不是那么好翻的。有些人……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李嫔的衣袖（那里藏着玄铁耳坠），又迅速移开。“就好比这茶叶，看着干净，若冲泡的水源不清，喝下去，也是会坏肚子的。”
水源不清？她在暗示皇帝？还是指她自己？
殿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檀香的清雅与茶香的馥郁交织，却化不开两人之间无形的较量。
“娘娘见识深远，臣妾受教。”李嫔放下几乎未动的茶盏，语气依旧恭顺，却带上了疏离，“只是臣妾以为，既然身在其位，当谋其政。水清与否，非臣妾所能决定，臣妾能做的，便是尽力做好分内之事，不负皇恩，不负己心。”
她表明了自己“忠君办事”的立场，暗示不会主动搅浑水，但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和底线。
端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微冷：“好一个‘不负己心’。但愿妹妹……永远能记得今日之言。”
话不投机半句多。又勉强坐了片刻，李嫔便借口宫务繁忙，起身告退。
端妃并未挽留，只是在她转身时，淡淡说了一句：“对了，冷宫那边，阴气重，晦气也多。妹妹如今身份不同，还是少去为妙，免得……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冷宫！她果然提到了冷宫！这近乎是明示的警告！
李嫔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应了一声“是”，便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回到西配殿，李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端妃的威胁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她不允许自己触碰冷宫，不允许自己继续深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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